【喻黄】锦年 - 番外 (民国paro)

前文:            

 

■补个番外,稍稍交代一下结尾和前面的过程,就当给喻黄发个糖吧~本文为整理版,包含【捌-番外】和【玖-番外】两篇。
■【锦年】被推荐了好开心,第一次有人给我写文评【受宠若惊状。
■顺便问一句,正文结尾那里提到的于家少爷,有木有人想到了是于锋……
■补了一个稍微有点长的前传【尘烟】,嘿嘿,民国系列真的好喜欢,写了就没完……


 

【捌-番外】

 

        时间,似乎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了。至少,于这两个早已在心中发誓彼此相守的恋人来说,喧嚣的世界也无法扰乱他们静水一般的生活。

 

        温暖的午后,连风也变得温柔,花香氤氲的小院子里,一人执一本书,彼此不说话也甚好。

 

        不过,安静终究只是一时,蓦地,黄少天放下书,抱怨道:“阿轩他们怎么还不到?说好了等他们一起吃午饭的,居然教我们等这么久……”

 

        “耐心等一等罢,路上耽搁了也没有办法。”喻文州好脾气地安抚道。

 

        “我们从北平回来,他们走的路哪有我们远?”黄少天说道。

 

        这倒也是实情。两个人离开重庆后便如喻文州所说的去了北平,在北平安顿下来后过起了平凡的日子。如今已是十数月过去,总算是定下了回老家拜访的行程。既然是阖家团圆,黄少天顺便也联系了一下留在南京的郑轩,以及其他还能联系上的黄府故人,一同约定来南方乡下的黄父家相会。

 

        “少天哥哥,文州哥哥,轩哥回来了!”卢翰文的声音从院子门口传来。卢翰文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早黄少天他们两天。数年过去,卢翰文也长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但是在黄少天他们面前,他依旧是当年那个满院子跑的孩子。

 

        “走吧!”黄少天招呼了喻文州一声,自己已经起身迫不及待地往前院跑去。

 

        院子大门那里站着两个穿着旅行风衣、风尘仆仆的年轻人,两人手里都拎着旅行用的手提箱,对着蜂拥出来的几个人露出疲惫却兴奋的笑容。黄少天一眼就看到了郑轩,一年多不见,郑轩看起来没有一点变化。

 

        “嘿!阿轩!”黄少天招呼道,忍不住想要给自己的朋友一个拥抱。

 

        “少爷……自从重庆分别,一年多了……”郑轩眼里都是泪水,他身边的人见状,不动声色地接过郑轩手里的东西。郑轩扭头冲他笑了笑,然后上前几步与黄少天拥抱在一起。

 

        “好久不见,阿轩。”跟着从后院走出来的喻文州也打了声招呼,毕竟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那么多年,怎么说也是有感情的。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郑轩擦拭了下眼泪,回应道,遂又拉过身边的人介绍道:“少爷,文州,这是于锋,是我……”说到这里,郑轩突然红了脸,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哈哈哈有甚么好害羞的!”黄少天拍了下郑轩的肩膀,完全不顾郑轩越来越红的脸色。“在我这里扭捏甚么!刚看着你们俩感情挺好的嘛!我当年看人的眼光果然没错!”

 

        “久闻大名,黄少。”于家少爷——于锋客气地说道,遂又望向喻文州,“这位是……?”

 

        “这是喻文州,我跟你提过的。”郑轩忙介绍道。

 

        “哦……其实也听肖时钦说过你,久仰。”于锋说着,与喻文州握手算是认识了。这话说的很是微妙,一方面,肖时钦是什么人,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于锋这一句即是表明了自己和肖时钦、和以前的喻文州是一路人。另一方面,他能这么随意地把话说开,一是知道如今已经不用太在意黄家的背景,二也是敞开天窗说亮话的意思,一家人如果还躲躲藏藏的,也是没意思。

 

        “但愿肖时钦没有说我甚么坏话。”于锋的话喻文州自然懂,但心意已决的他并不在意,只是微笑着调侃了一句。

 

        “快进屋坐吧!喝口茶歇一歇!”迎出来的秋姨娘忙将两人往屋里请。经历过动荡的年代,曾经黄府屋檐下的众人能再度相聚在一起,便真的情同一家人了,见了面只有分外的想念和感动。此时在秋姨娘眼里,喻文州也好,郑轩也好,卢翰文也好,都和黄少天一样是从这黄府走出去的孩子。

 

        “于锋,这是秋姨娘,这是黄老爷……”郑轩一进屋就接着给于锋介绍,两人一同向长辈问好。

 

        “客气甚么,一家人,甚么‘老爷少爷’的,不介意的话就跟着少天、文州叫声‘爹’也成。”黄父虽年事渐高,但身子犹健,此时坐在窗边藤椅上抽着烟,慈和地对郑轩说道。

 

        其实这次回来,知道黄少天和喻文州两个人在一起这件事之后,黄老先生非但没有吃惊或者反对,反而很高兴,颇为欣慰地说什么两个孩子能相互扶持着他们老两口也就放心了之类的,又感慨两个人分分合合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还说其实他早就知道了,说得黄少天面红耳赤的。最后还是喻文州神色自若地握住黄少天的手,一同给黄父鞠了一躬,敬了杯茶,道了声“爹”,算是正式“过门”了。

 

        “对对对!阿轩你也叫我‘少天’就好了嘛!”黄少天也在一边嚷嚷道。

 

        “好……”刚刚还没擦汗的泪水又渗了出来,郑轩忙把头往于锋身上蹭去,而后者则温柔地笑着拍了拍郑轩的肩膀。

 

        “轩哥,今天是团圆的好日子,别哭嘛!”卢翰文在一旁嘻笑着劝道。

 

        “对啊,赶紧喝点茶,也中午了,马上开饭啊!”秋姨娘招呼着,开始布置碗筷。

 

        这顿饭吃得相当开心,秋姨娘一手简单的农家饭菜倒是颇为可口。孩子们能回来看看,尽尽孝心也让两位老人心里甚是欣慰。席间,一桌人就着小酒聊天,秋姨娘是个容易多愁善感的人,说着几句就会讲到以前南京的日子,或者动荡年代造化弄人云云。每当这个时候,她都忍不住去擦拭眼角的泪,而黄父则会说“如今孩子们都有了好归宿,咱们老两口也该放心了”来劝她。

 

        “爹,我和文州在北平其实也没什么事做,我俩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黄少天说,“我是想明白了,决定彻底退役,他们爱怎么打怎么打吧,文州也说不想再掺和了。”

 

        “你们两个愿意就行,平凡过一辈子未尝不是件好事。”黄父语重心长道。

 

        “文州,”秋姨娘突然放下了筷子,一脸严肃却又愧疚地看着喻文州,缓缓说道:“以前姨娘也做错了很多事,姨娘今天给你赔个不是,幸好现在还能看到你和少天都好好的……”

 

        喻文州和黄少天也没想到秋姨娘会在这时提起当年她帮叶修篡改喻文州的密令这事,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黄少天开口说道:“没事啦秋姨娘,我和文州早就不在意当年的事了,你看我俩现在不是挺好的?其实来这里之前,我俩转道去了一趟杭州见过叶修了,过去的事就当是过去吧!况且……如果挨一枪能换来所爱之人的真心,倒也值了。”说罢,黄少天又转头望向喻文州,而喻文州也默契地正注视着他,一切都尽不言中。

 

        ——那次在码头,其实是你第一次那么直白地告诉我你爱我。

 

        “没想到你这么记仇,”喻文州笑道,“后来我也挨了一枪,算是扯平了。”

 

        “哪里扯平了?你挨那枪又不是我开的!”黄少天说道。

 

        “要不,让你补一枪解解恨?”喻文州嘴角挑起,右手比成枪的手势指着自己的胸口。

 

        “不行不行,我才舍不得呢!”黄少天恨不得扑上去抓住喻文州的手,好像那真的是一把随时可能走火的枪,而他,决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喻文州宠溺地看着黄少天,嘴角的笑容充满了幸福。

 

       ——你能想象吗?开枪的时候我心里有多疼。因为这份疼痛,八年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一丝一毫。

 

        “诶,文州。”黄少天突然贴到他耳边,悄声坏笑道:“要不下次在床上你给我个机会解解恨?”

 

        “想都别想。”喻文州挑眉,虽是轻声,却依旧充满了不容反驳的强势。

 

        当然了,这只是他们两个人的悄悄话了,别人眼里的画面则是两个人肆无忌惮地示爱和挑逗,却没有人关心他俩到底说了什么。

 

        在座的唯一没有家室的卢翰文轻咳了一声,这才将他们两个人的小世界打破。黄少天瞬间红了脸,环顾四周,卢翰文一脸坏笑,郑轩捂着嘴偷笑着,于锋脸上也挂着微笑,却是注视着身边的郑轩。

 

        “这个叫什么来着……嗯……”卢翰文琢磨了几秒,终于一字一顿地叫道:“……对!打情骂俏!”

 

        “别、别胡说!瀚文你还小甚么都不懂……!”黄少天一边想要捂卢翰文的嘴,一边语无伦次地叫道。

 

        “我可不是甚么小孩子了啊,少天哥哥!”卢翰文飞快躲开,忙往郑轩那边靠,还不忘朝黄少天扮鬼脸。

 

        “别闹了,好好吃饭。”喻文州拦住了黄少天,柔声劝道。

 

        “哼!你个小鬼,等你成家的时候看我怎么嘲笑你!”黄少天嚷嚷道,倒也不再计较。

 

        毕竟是一家人的团圆饭,说说笑笑的氛围总是让人觉得特别温馨。

 

        可是鞭长驾远,时局动荡,这样共赴一处、相聚一桌的机会不易,欢声笑语背后,却是这人人心里都有数的道理。在这样一个时候,这种想法自然是不合时宜的,所以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人说出这么扫兴的话来,只是默默地在心里感叹。

 

        之后的几日,这个乡下的小院子里依旧热闹非凡,然而离开的日子却也越来越近了。一日,喻文州一个人坐在后院的长凳上翻看一本旧书,听见院子的木门响了一下,他抬眼望去,却见到于锋走了进来,也不打招呼,就这么径直坐在了他对面。

 

        “有何指教?”喻文州问,他看得出来,这于锋是真的有事要谈,才挑了这么一个没人打扰的时候来找他,至于是什么事,就凭于锋的身份,喻文州心里也有数。

 

        “你……真的放手不再过问这事了吗?”果不其然,于锋坐下后,打量着喻文州,略一犹豫,却还是问出了口。

 

        “肖时钦没跟你说明白吗?”喻文州随意地笑道,“我已经跟这一切都没有关系了,少天也是。”

 

        “你的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不可惜吗?我们还需要你。”于锋叹了口气,说道:“战争并没有结束,没有了外敌,却还有内乱。内乱一天不止,国家就一日不会安定。”

 

        “可惜?”喻文州轻笑道,“错过了最爱的人才是可惜。”

 

        “我决不会因为自身的立场而伤害阿轩。”于锋明白喻文州的意思,口气相当坚决地说道。

 

        “这就是了,阿轩不介意你的身份,愿意跟你,你好好待他,又与你的工作互不影响,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喻文州平静地说道。

 

        “我只是……”

 

        “只是看不惯我这样视儿女情长重于国家大事的败类?”喻文州从容地问道,倒是他的坦然明了反而让于锋无话可说了。“我和少天并非贪生怕死,只是经历的多了,更害怕失去彼此。”

 

        “我知道,起初你和他……”

 

        “于锋,你和阿轩远比我和少天幸运得多。”喻文州打断了他,“其实,我们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说谁策反谁,只是如今都放下了而已。”

 

        “即使立场相悖,你们又为何会走到一起?”于锋不解地问。

 

        “呵呵,这个问题,不如问一问你自己罢。”

 

        “我认识阿轩时,两党还在合作,并没有你们那个时候矛盾尖锐。”于锋说。

 

        “一定要说的话,命吧。”喻文州笑道。

 

        这却是实话。究竟是谁改变了他,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那个将他挡在身后、素昧平生却待他不薄的少年,还是那个看人很准的黄府军医的劝导,亦或是真正兵戎相见时内心的自我折磨……所谓感情,便是这样说不清点不破却道不尽的复杂东西吧。

 

        于锋似乎还想劝说些什么,却被喻文州释然而坚定的笑容堵了回去,最后只得无奈道:“你不后悔便好。”

 

        “我从不后悔。”喻文州说。

 

        待于锋从后院离开,喻文州浅笑着转身,浅金色的阳光照射下,正冲着后院的小屋窗户上映出了一个熟悉的轮廓。黄少天的侧影一动不动地倚在窗边,目光灼热而含情地望着院子里的喻文州。

 

        喻文州走过去从外面打开窗子,问道:“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

        喻文州也不说什么,直径伸手勾起黄少天的下巴,低头吻住了他的唇。那个吻没有侵略性也没有占有欲,不够惊艳也不够强势,却温和如暖阳,仿若连同岁月都能一并融化。

        “少天,你知道吗?在北平的八年里,一想到迟早有一天,我们可以一起起床,一起拉着手出家门,一起散步,一起为了某个无聊的论点斗智斗勇争来争去,一起买菜做饭,一起买一本书回来趴在床上读……因为我坚信,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我一直在坚持和支撑着。”喻文州的声音很轻柔,却倾注了所有的感情,如同一颗石子轻轻落入一方静潭中,一圈一圈泛起了涟漪。

        喻文州口中的信仰不过是最平凡的生活琐碎,但是黄少天却知道,那是属于他们的、最简单也是最持久的幸福。

        “好,你说的,我都答应你。”黄少天轻声说道,很简短,却很真诚。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你我曾分隔两岸,纵使相遇也只能擦肩。

        ——但是对我而言,你就是我的整个世界,天涯海角,也一定能再度相见,相守一生。

【END】



 

 

【玖-番外】

       ——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这便是这几天里,少年思考的最多的问题。他抬头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院落里,偶尔几许欢声笑语,却无端将他的心境衬得更加孤独无措。

       当下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身处烟柳繁华、温暖富饶的古城南京,任谁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书中、戏文中的江南——出芳草鲜花,出才子佳人,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曾经在北方的故乡,他也向往教书老师口中的江南灵土。可如今,身处此地,却再也无心观赏,唯有身不由己和茫然若失的悲凉。

       ——只有接受命运罢?

       他想着,手臂上隐隐的刺痛和夜晚微凉的晚风顿时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醉生梦死的结局。

       敲门声适时地想起,他回过神,道了声“请进”,门被轻轻地推开,进来的是这几天每天负责给他送饭的少年。

        “王先生今天出门了,走之前嘱咐我过来给你换药。”郑轩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放着几种药瓶和消毒用品,还有纱布等等,看起来颇为专业。“别、别小看我,我跟着王先生学了不少东西,这点小事我也是会的……”

        “……你叫什么名字?”蓦地,喻文州开口问道。

        “啊?我、我叫郑轩,少爷他们都叫我阿轩。”郑轩说。老实说,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态度来跟这个少爷领回家的少年说话。在他眼里,这个看起来单薄瘦弱的少年就是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即使现在他表现的很安顺,但他仍会时不时地露出一丝狂妄和反抗,好似在暗示他的掌控者,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反咬一口。

        “阿轩,”喻文州勉强微笑着说道,“东西放这就行。”

        “啊?”郑轩一愣,“你……”

        “我自己来就好。”他说道,语气很平缓,没有命令的口吻,却又隐藏着些许不容反驳的强势。

        “哦……好。”郑轩小心地放下托盘,觑着喻文州的神色,慢慢地退出了房间。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异党的少年打交道,只觉得他身上冷冷的敌意让他浑身难受。

       看着郑轩一副老鼠见着猫的模样,喻文州心里好笑。几日观察,他发现这个家里其实并没有什么等级尊卑,几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小厮和家中的少爷形同友人,说话都比较随意。所以这个少年也并不是真的在意他的身份,而是纯粹的畏惧。

        这跟他想象的不一样,他年幼就跟随唯一的亲人、他的父亲来到南京,父亲潜伏在黄上将身边的时日里,有时私下里也会跟他感慨说黄上将为人温和,待自己的部下也没有一点架子。那个时候的喻文州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思成熟沉稳,听到这话也不免迟疑。

        父亲受命去了一趟所里,却迟迟不见回来,不安的心情瞬间攫住了年少的他。他一路小心地来到他们的秘密聚集地,却从父亲的同僚那里得知了最糟糕的结果。

        冲动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那大概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冲动。他带着必死的信念,一改往日的沉稳,就那么不顾一切的冲进了那个在他看来充斥着恐怖和死亡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曾想那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却挡在了他面前、将他护在了身后。而更让他错愕的是,那个父亲口中平易近人的上司竟然真的放了他一马……

        所以此时他对这个黄府的判断其实是很犹豫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坐下来小心地拆开自己胳膊上的纱布,但是他还是有点低估了换药的难度。毕竟是伤了右臂,左手又不够灵便,他咬着纱布绑带的一端,左手拽着另一端,却怎么也弄不好。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在他有些狼狈的时候,这样的声音无疑听起来莫名的刺耳。不等他回应,黄少天已经悄悄地推开了一个缝,小心地向里面张望着,看到喻文州也在看他,便放下心来大胆地走了进来。

        
        黄少天看到他在别扭地给自己换药,便在他身边坐下来,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纱布。

        不等喻文州说什么,黄少天已经自顾自地念叨了起来:“哎,我就说你自己弄肯定不行,阿轩回来还跟我说你没事,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果然吧?你别怪阿轩啊,他平时就没甚么主见,甚么事都不瞒着我。你等会,换药不能这么弄,纱布是要顺着伤口方向揭的,你这么揭开纱布会撕裂伤口,很疼的!以前我就这么干过,还被王杰希训了半日呢!等下要消毒一下,你忍着点啊……”

        黄少天一边说,一边娴熟地揭开纱布,查看伤口情况,又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球小心地给创伤面消毒,换敷药,又消毒,最后仔细地一层一层重新包扎好伤口,才松了口气,一脸真诚模样地望着喻文州。

        而喻文州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着,虽不是那一日的冷漠,但也没见得有什么缓和。

        黄少天也不气馁,开始自顾自地找话题说给他听:“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处理伤口吗?以前我老是磕着碰着的,或者出去打架,又不敢跟王杰希说,怕他跟我爹打小报告,那样爹就该不许我出去玩了。所以我就让阿轩帮我偷出来一堆药来,自己研究怎么用,还假装好学地跟王杰希问东问西,左右最后是套到了一堆有用的东西。”

        “你很聪明啊,一学就会。”纵然不想营造出两个人和乐融融的样子,但喻文州还是不由自主地认真听着黄少天的话,不得不承认,这个在他想要挥刀自残的时候又一次打动他的少年,他是怎么也怨恨不起来。

        “哈哈哈我老师以前也这么说过!对了对了,你见过我老师吗?不是每天都来的那个老头子啦,是教我格斗和打架的老师,老叶他真的很厉害呢,他……”说到一半,黄少天突然停住了,因为在提到叶修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了喻文州的神色微变,想起那一日的叶修,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慌忙说道:“对不起!我要是说错了话你别生气……”

       喻文州心下惊讶,他没想到这么细微的神色变化都落入了他眼里。他不由地抬起头再一次打量着黄少天,忽然觉得这个人在自己心里的形象又进了一步,从一开始任性强势的大少爷,到后来平易近人再到现在体贴入微……这个人,到底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呢?

        “你伤着了,王杰希特意嘱咐过教你好好休息。”虽然有一点不舍得走,但是黄少天还是迅速收拾起托盘,转身要往外走。“对了,等你伤好了,也下来到院子里玩罢,我介绍我的朋友给你。”黄少天站在门口,微微回身对他笑道。

        “……好。”不知道是不是被少年的坦诚感染了,喻文州勉强冲他微微一笑,点头应了一声。

        那一夜是喻文州在黄府的这些天睡得最安稳一次,虽然伤痛依旧折磨着他,但一闭上眼,却不再是无尽的噩梦,而是那个少年温暖的笑容,连同刺痛的伤口都透出阵阵暖意,消散了些许消毒水浓重而冰冷的味道。

        他知道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已经被触动了,可他不敢接受黄少天对他的所有温柔相待,他没法原谅自己。

        父亲的遗志,他清晰地记得,也早已决定继承过来。他知道父亲在这边用的假名姓索,代号便是索克萨尔,出于对自己和家人的保护而不透露真名,所以没有人会因为他的名字而联想到任何人。黄少天对他也是真的蛮信任的,在他伤了自己之后,就再没有用什么强硬的手段囚禁他。可他自己却小心地收起了那副曾夺去他自由和尊严的手铐,偶尔在难眠的深夜里心情复杂地拿出来,感慨万千。

        把那副手铐还给他的人是王杰希。从王杰希劝他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这个人看人的眼光很准,说的话也很老成,所以他把这个对他来说并不会带来什么好的回忆的东西交给他,肯定有他的道理。

        喻文州养伤的日子大体就是如此了,只是送饭的人不再是郑轩,而是黄少天自己了。这个话很多的少年每天都来他房间里,帮他换药,或者只是单纯地跟他聊天,尽管大部分时候都是他自己在说,而喻文州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也会回应两句,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的事了。

        喻文州伤好了的时候,黄少天难得安静地给他拆掉包扎的纱布,看着他小心地动作,喻文州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待我这样好?”

        “这个……需要理由吗?”黄少天抬起头,看着喻文州眼底的疑惑和迟疑,说道,“我也不知道,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不想失去你的感觉……听起来是不是很傻呢?”说罢,黄少天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以前我老是觉得戏文里唱得都是骗人的,哪有人可以为了感情做出那么多荒唐的事,可是现在我信了,为任何感情做出的任何事情都不是荒唐可笑的。哎,你读过书吧?下次我带你去听戏怎么样?我知道一家戏园,戏子唱得可棒了呢!”

         喻文州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邀请,而后又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对所有人都这样?”

        “唔……倒也不是。”黄少天笑道,“可是我就是想对你好。”

        “我值得你这样吗?”喻文州问,“我是什么人,你心里清楚。”

        “可我还是觉得值得。”黄少天的回答非常坚定,倒是让喻文州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可是在黄少天眼里,喻文州终于不再是当初只会用冰冷的眼神抵触一切的孤身少年了。

        而真正让他感受到来自喻文州的温柔,是没过多久黄母过世的时候,他不吃不喝地躲在屋子里,像个任性小孩子,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蜷缩着身体,不停地哭泣着回忆母亲的音容笑貌。

        门又开了,却迟迟不见有人进来,黄少天抬起头,却看到喻文州站在门口,端着一杯热牛奶,见他望过来,就径直走了过去。黄少天本来是蜷缩在地毯上的,喻文州就单膝跪在他面前,也不说话,只是伸手捧起了他的脸庞,用手指温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泪水。

        这不仅让黄少天略惊讶了一下,其实他自己也被自己不由自主的举动吓到了,只是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他也感觉心底很难受,黄母确实是位贤妻良母,虽然起初也对他有些敌意,但后来渐渐地平日里对他也还算不错,斯人已逝,最起码得尊敬还是有的。但更让他心中隐隐作痛的是此时的黄少天,他看着黄少天哭红的双眼和颤抖的肩膀,只觉得莫名地心疼,仿佛他的丧母之痛也在他的胸口割开了伤痕,看着他难过,自己也不会安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他的温柔,认真听他的话,记着他的喜好和习惯,也因他的悲欢而伤感或快乐,因为他的笑容而感到安心。

        “别哭了。”喻文州忍不住安抚道,可是回应他的只有虚弱的抽泣声。他叹了口气,直接将黄少天拥入自己怀中。

        黄少天只觉得自己被泪水冲刷得冰凉的脸庞正贴着一个温暖和坚实的胸膛,有力的手紧紧揽着他的肩膀,成为了他那一刻全部的支撑。

        那种温暖如同五月芬芳的花海,氤氲着阳光的味道,沁人心脾。

        “让我靠一会行吗?”黄少天试探着问道。

        “嗯。”喻文州不由地将怀里脆弱的少年搂得更紧了,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心地安抚着。

        两人从未靠得如此之近,但又仿若早已习惯了这份温暖,这个熟悉的姿势,和彼此之间不可言说的默契。夜色渐深,他们紧紧相拥着,仿佛要将彼此生命中最沉重的部分也一并接过来。

        都说暧昧相处的时间是最轻松愉快的,不需要为此付出什么心力代价,可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在慢慢地接过对方身上晦涩的伤痛,彼此接受,彼此承担,彼此恪守。

        ——即使分别很多年后,回忆起来当年的事,喻文州依旧记得清楚。

        北方的初秋已经染上了几许寒意,喻文州在这样的天气里被惊醒,即使身上盖着刚刚晒过、还弥散着阳光味道的被子,即使窗户紧闭,他依旧觉得刺骨的寒冷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那是他心里缺失的温度,数年里从未得到过弥补。

        他从枕边的小盒子里摸索着取出那副旧手铐,微微叹息。

        ——一副手铐,却链住了他的一生。

        可是他还是继承了父亲的遗志,每一次当他谨慎隐秘地完成着自己的任务、作为一名卧底来行动的时候,他的心里都隐隐泛起些许愧疚。他知道自己身不由己,无论是自己投身的事业,还是这份荒唐的感情。

        喻文州不由地苦笑着,望着手中的手铐微微愣神,直到肖时钦礼貌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请进。”喻文州收起手里的东西,回应道。

        “文州,下个月一起去重庆一趟,上面的意思是,跟他们打交道,你比较有经验。”肖时钦平静地传达着任务指示,停顿了一下后,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挺久没去过南方了吧,没准会有意外的发现。”

        “是么?”喻文州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强打起精神道,“具体的安排和部署呢?”

        他的神情,肖时钦都看在眼里,遂回应道:“等下我把文件给你拿过来,没问题的话后天就动身。”

        “好。”

        喻文州微微颔首,嘴角渐渐有了笑意。

 

【END】

 




评论(5)
热度(34)

© 落殇羽逝 | Powered by LOFTER

关于

「越猖狂,越不会彷徨」
……
万年不换ID的小逝
……
喻黄 | 奥尔光 | 一般杂食
……
最近沉迷FF14
……
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谢谢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