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共生 (玖-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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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

      “不要站在旁边羡慕他人的幸福,只要你还有生命,还有能创造奇迹的双手,你就没有理由当一个过客、当一个旁观者,更没有理由抱怨生活,因为只要努力,幸福伸手就可以够得着。”


       如此有哲理但是矫情的话黄少天是说不出口的,如此一望而知的心灵鸡汤自然也不像是喻文州会说的话。这话是黄少天忽然想起来在某本杂志上看到的,配图是一个迈着沉重步伐坚持爬坡的小男孩,因为途中他拄着的拐杖特别像冰雨的形状,所以他当时多看了好几眼,记得特别清楚。


       当他下意识地抱住喻文州的时候,他突然不可遏制地想起了那面书页,那个配图,和那段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文字。


        他忽然发现,论坛里套路一般的网络用语并非没有用武之地,就好比现在,呼之欲出一句话就是:道理我都懂,然而并么有什么卵用。书上说的再好、字体再怎么花哨、配图再怎么抢眼,也不如身临其境、有个人能借个肩膀给他更有安慰感和说服力。


       见到喻文州的瞬间,他忽然意识到刚刚自己的颓废行径有多可笑。

 

       “好受点了吗?”蓦地,喻文州轻声问道,手臂仍然紧紧搂住他,生怕自己一松开手怀中的人就会倒下似的,而另一只手稳稳地撑着伞,将黄少天护在住。


       “嗯……”黄少天把头埋在喻文州怀中,回应中隐隐带上了一丝哽咽。


      “你手上的伤赶紧回去处理一下吧,小心感染。”喻文州刚刚看到了他的伤口,纵使来之前有点心理准备,可是看到之后还是微微蹙眉,担忧地说道。


      “好。”


       两个人之间又沉默了下来,轻微的抽泣和灼热的呼吸伴随着雨声,却无端地让人感到安心。雨还在下,两人自然是回到黄少天家中,喻文州看了一眼破碎的镜子和床上的血迹,心中了然,也不多问,只是让黄少天把药箱拿过来,然后自己亲自动手,小心地给伤口消毒,又上药,包扎。期间,似乎是消毒水碰到了敏感的伤口,黄少天疼地嘴角倾泻出一丝呻吟,眼睛下意识地眯成了一条缝。


      “忍一忍吧,你刚刚碰了雨水,这里污染严重,雨水也不干净,还是要好好消毒的。”喻文州柔声安抚道,又拿棉签给伤口上药,手法相当娴熟而轻柔,最后才小心地包扎好。


      “喻文州你真的不是学医的?门口诊所的值班大夫也不过如此了,感觉还没你专业呢!”黄少天看着已经包扎好的右手手掌,心里暖暖的,刚刚的失落居然也消退了不少,话也多了起来。


       他看着喻文州起身把药箱放回原位,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突如其来的春雨又呈现出不可控的架势,淅淅沥沥仿佛无始无终。


       黄少天忽然问道:“你怎么会过来?你不是回学校上课去了吗?我记得你们专业今天有专业课的……”


       喻文州转身,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记得到清楚。” 


       黄少天被他这话挑起了兴致,忙说道:“嘿,我可不是自吹的,我记忆力堪称过目不忘,不信你考我,你昨天在图书馆手指碰过的书的名字我都能给你说出来。”


       喻文州笑了笑,似乎是信服了他的话。


       黄少天见他不说话,又继续问道:“话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


       喻文州瞅了一眼床头沾着血的床单和枕巾,道:“我说过的,你的血可以唤醒它,我也能感知到。”说罢,喻文州走过去,从枕头下面摸出了那个小纸人,小纸人一只手臂上有零星的血痕。


       如果说刚刚看到喻文州时他还是晕乎乎的,那么现在他如梦忽醒,心中的暖意渐深。只是清醒过来了、再想起刚刚在楼下突然那么放肆地依赖他,一抹绯红瞬间爬上了黄少天的脸颊。喻文州嘴角的笑容依旧,并没有表态,看着他自己慢慢冷静下来,才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喻文州,我……”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黄少天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盯着自己的指尖,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喻文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黄少天的指尖隐隐闪着光芒,虽然亮度微弱,却充满了力量,一瞬间,原本分散在屋子四处的纸人式神全都站立了起来,挺直了腰板,像是坚定的锡兵。

 

       可是刚刚进屋时喻文州也察觉到了,除了之前这屋子里布置过的带有其他人灵力的护身物品,这些小纸人刚刚都处于无人控制的状态,简言之,黄少天没有支配他们。


       可是作为见识过他浩瀚力量的人,喻文州心里估摸着以黄少天的灵力,就算要长久维持召唤状态,对他而言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事。


       黄少天喃喃自语道:“怎么会……刚刚明明完全没有回应。喻文州,我刚刚真的没办法召唤它们,灵力就跟七年前一样,忽然就不再回应我了。”黄少天把头埋在两只手中间,掌心的灼热让他无法冷静下来。“你知道么,就好比身体的某一个器官忽然失去了所有功能,一点一点看着它被废弃,烂在身体里……灵力被剥离了出来,原本熟悉的波动从身体里流失、直到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的声音在颤抖,肩膀也随之微微颤抖。喻文州几步走了过去,在黄少天面前单膝跪下,双手按在了他颤抖的手背上,一瞬间,两个人的灵力波动产生了共鸣。黄少天心里一惊,茫然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喻文州那张好看的脸庞和沉稳而深邃的眼眸。

 

      “没事了,你看,还有灵力共鸣。”他听见喻文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为何,喻文州平静甚至清冷的声线在他看来确实带有魔力的,总能让他感到安心。“我想,问题大概是出在我身上。”


       喻文州这话让黄少天全身一颤,再抬起头看喻文州,只见喻文州缓缓起身,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手肘垫在膝盖上,十指错开聚拢抵在唇边,缓缓说道:“少天,你知道怨灵上身吗?”


       听他口吻严肃,黄少天也收起他茫然和无助的心绪,他“嗯”了一声,目光紧紧锁在喻文州身上。


      “我的母亲就是被怨灵附身的受害人,怨灵的力量会或多或少地影响它所占据的肉身。怨灵被除去后,其力量留在她体内。”喻文州说道,神情看起来并不轻松。“母亲生下我之后就离奇过世了,我父亲说,那怨灵的力量被我原封不动的继承了。”


       黄少天听得震惊不已,被怨灵上身的人就算被救下来,后半生多半也要在医院里度过了。以前他见过有个人被一只千年怨灵上身、被怨灵操纵着杀了很多人,后来怨灵被净化,死者也被超度,可是那个宿主去从此变得疯疯癫癫,逢人便神神叨叨地讲自己杀了多少多少人、阎王爷要来押他去地狱云云。后来每每想来,黄少天还会调侃一句:这大哥到底信的是哪家的信仰啊?跟阎王对应的那叫阴间,地狱是魔鬼撒但的老巢才对。


       可是现在他没那个插科打诨的心情了,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了眼前——喻文州居然说他身上有怨灵的力量!


      “不必惊讶,你知道我为什么以血祭符的时候会那么慢吗?”喻文州问道。


       黄少天迅速整理了思路,恍然明白过来,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试探性地问道:“你……有意克制自己的灵力?”


       喻文州点了点头,嘴角不知是苦笑还是别的什么。“我父亲从小就教我控制自己的力量,永远给自己留有后路,不让怨灵的恶意得逞。”


      “可是,这跟我灵力的丧失和恢复有什么关系?总不能说是那只当年附身了你母亲的怨灵又来折腾我了吧?哎哎哎喻文州你看起来也挺正常的啊,难道你会突然怨灵化?”


       “唔……”喻文州沉思了几秒,似乎是在措辞。“先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不过控制住自己的灵力和心性,不让那股力量有机可乘,也可保一世平安。”


      “你没事就好……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股力量在我遇见你之后,更强大了,我如今想压住它,都要多费些心思。而且今天上午我回去后,它也有所收敛。”喻文州说,“既然对我有影响,那反过来说,我的存在对你大概也有影响,这个推测并非没有道理——它的力量,催动了你丧失的灵力。”


      “……你是想说,我们互相影响了?”黄少天惊讶地张大了嘴,半天才问出来一个问题。虽然说阴阳师这一脉属于修炼异术层面,解释不通的东西堪比世界未解之谜,哪怕他读过的史书典籍、野史话本不计其数,可是这种情况他是真的第一次见识到。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错愕的神情,慎重地点了点头。






【拾】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算上他荒废了的这七年,修行阴阳术的七八年里,什么诡异的事没听过没见过,可黄少天还是觉得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不过别管到底是怎么个前因后果吧,恢复灵力这件事对他而言依旧是喜大于惊,此时此刻,黄少天的劲头堪比那些拿自己做实验的疯狂科学家。


       “哎哎哎,喻文州,你再退开十步!就十步!”


       他家房子南北跨度还算长,原本他和喻文州都站在客厅中央,他捧着小纸人,一边后退、拉开和喻文州的距离,一边盯着手上小纸人、看它何时会蔫下去。结果退到了窗边还不见动静,黄少天就开始自然而然地指挥喻文州。好在喻文州并没有反对这种有点荒唐的实验,也没有露出反感的意思,依言后退开十步,已经退到了走廊里,身后就是厨房了。


       “还是没反应啊,喻文州你确定是距离的问题?”黄少天抱怨道。


       “不确定,是你说要测试距离的。”喻文州不紧不慢地一边又退后两步,一边好脾气地说道。


       “啧,不是距离原因,难道是时间问题?可是咱俩前天遇见瀚文的时候,我还没感觉有灵力恢复的征兆呢,那天咱俩在一起呆了多久?有三个小时吗?好奇怪啊……”黄少天自言自语分析着,而喻文州已经开始继续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厨房边缘,看到厨房里正在擦拭碗橱的小纸人还在卖力地干活。喻文州苦笑着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看窗外,雨还在下,看样子是没法出去完成这个实验了。


       “喻文州喻文州喻文州!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愣神的片刻,客厅里传来了黄少天的声音,喻文州马上折身回到客厅,指了指身后的厨房,道:“还不够,对了,你刚才说什么了,没听清。”


       “我说,肯定有距离因素错不了,我记得灵力波动是有范围的,据说阴阳师之间原本可以相互感知,不过这种感知的方法大概是失传了……嗯,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哎呀,不测试了,肯定没跑了。”黄少天自己念叨着,分析了一溜够,最后抬头看着喻文州,眨巴着眼睛问道:“对吧?”


       喻文州拇指托着下巴、其余四指并拢抵在嘴唇上,沉思了起来。诡异而漫长的宁静让黄少天感觉非常不舒服,这种感觉就好比你的主治医生拿着一张你完全看不懂的化验单子,皱着眉头却不说话,明明可能没什么大事却偏偏要营造一种了不得的氛围。不过黄少天倒是觉得喻文州应该没那么无聊,认识了几日,对这个人也有了初步的判断。


       “想通了没?”黄少天问,喻文州摇了摇头,但原本皱紧的眉毛稍稍舒展了些许,看样子是不打算再纠结之前的问题了。


       “算是吧。”喻文州说。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一时半会也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两个人相对而坐,却又不约而同地觉得不合适再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最后喻文州先开口,问了一句关于冰雨的事。这不问还好,一问出来便是打开了黄少天的话匣子,好在黄少天的话总的来说是围绕着这把灵剑来说的,也算是回答了喻文州的好奇和疑问。只是过程中顺带讲了一遍穗城黄氏的家史,喻文州只是微笑着听着,黄少天估摸着这喻文州不是阴阳师世家出身,大概是不关心大家族的历史背景,现在估计就是当历史话本听了。


       天色渐渐暗去,雨的瓢泼之式却越演越烈,看到这种天气,黄少天是死活也不让喻文州回去了,亦如那一日小纸人的模样、拽着喻文州的手臂,虽然称不上死缠烂打,但是那个架势倒是展露无疑。


       喻文州也没怎么推辞就妥协了,来时的雨伞已经干透了,喻文州将伞收好挂在走廊的衣架上,这才回到客厅,而黄少天已经动手准备晚饭了。


       “不召唤式神帮忙?”喻文州问,实在是看着黄少天很喜欢支使纸人,现在看到黄少天自己动手,有些好奇罢了。

  

      “不用不用,那些小东西做点杂事就好,做饭当然要自己来了。以后真应该找个靠谱的式神,我家就有那种缔结契约侍奉黄氏的式神,以人的形态存在,白天帮着我妈打理家务,必要时晚上也可以跟着我们出来拔除怨灵。对了,也不一定就是鬼怪灵体,几大家族之间还存在一种式神形式,就是由活着的人自愿缔结契约书,成为式神,听从召遣。”


       黄少天说自己记忆力好果然不是吹的,至少七年前学的东西,现在仍旧是信手讲出来,流畅得堪比照着书读,噼里啪啦地一通讲解,跟游戏解说似的,详细到废话满篇。“瀚文那孩子小时候还天天嚷嚷着要给我当式神、保护我呢……哎,喻文州你有没有式神?”


      “这个算吗?”喻文州扣起一个响指,刚刚黏了血迹的纸人倏地飞扑了过来,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掌心。喻文州伸手,在干涸的血迹上摩挲了两下,竟将血痕擦拭得干干净净。


       看到黄少天望过来,喻文州解释道:“制作它的符纸比较特殊,也只有这种符纸才能承受它的自主意识。”


      “哦,那就是没有了,我是指缔结过契约、只侍奉你一人的那种。”黄少天说。“嘿嘿,这样也好,以后就咱俩一起行动吧,你带着它,没事还能帮个小忙。”


      “它是你的了,你愿意带着就带着啊。”喻文州说。


      “分得这么清楚干嘛,反正咱俩以后就得互相依靠了,对吧?”黄少天心情好不错,说话也开始不过脑子了。不过话一出口,忽然想起来自己是借着喻文州的东风恢复了灵力,那喻文州呢?灵力的进一步释放理应是阴阳师修行的目的,感受巨大的灵力波动在手中绽放也是件蛮享受的事,不过一想起他身上这股阴枭诡异的怨灵力量……大概还是不希望它肆意乱来吧。


       ——那么自己,其实还是在给他找麻烦吧。


       想到这里,黄少天忽然说不出来话了。而喻文州似乎也是习惯了黄少天这并不安静的相处模式,突然静了下来,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黄少天,黄少天有些低落的神色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嘴角一挑,缓缓说道:“既然要一起行动,介不介意我也搬过来一起住?房租一人一半。”


       “啊?”黄少天原本还觉得之前好不容易说动了喻文州,这下估计是没戏了,结果一听到这提议,却是自己先震惊住了。


      “你要查诅咒,我要查怨灵,两个人有个照应。”喻文州波澜不惊地脸庞上仍旧是淡淡的笑容。


      “真、真的?”黄少天已经不知道是惊是喜了,只觉得心里忽然就踏实了不少。


      “你那个眼神……呵呵,”喻文州忽然笑出了声,“难不成你还怕我提出这个要求是有什么图谋不轨?那好吧,我回学校公寓了。”


      “别别别别别别别有个这么厉害的人给我当室友我当然愿意!就算你图谋不轨我也……我也忍了!”最后一句话黄少天算是豁出去了,反正喻文州这人正经得很,不像他,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一个披着学霸外衣的小混混,喻文州既然把话说到这了,他还怕什么。


       ——只是这个进展着实有点快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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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逝os:一点都不快好嘛?你俩相个遇、交个底、发现个秘密、同个居=我当初大纲的开篇,刚开篇写了3w才交代完已经够慢了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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