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共生 (贰伍-贰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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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不合就飙车。



【贰伍】

 

        指尖的颤抖和肩膀的战栗无需光影渲染,仿若以空气为媒介就足以被感知到。被这由内而外的冷颤所禁锢,黄少天的脸色凝固了一般,微微张开的嘴角发不出声响来。

 

        叶修说苏沐秋是在压制一个异常诡异的诅咒阵法的过程中被反噬而死的。当时黄少天并没太在意,他很清楚阴阳师的末路,也有这个觉悟。

    

        玄学法术救苦救难却有违天命,一个不小心就是不得善终的局面,所以对于苏沐秋的死因,他一听而过,未作多想。

        但是,当手中的碎片串联起来,冥冥之中却自有天意,他又想起了叶修的话——阴阳师是信命的。

        “如果……”喻文州冷静的口吻忽然响起,在黄少天慌乱而茫然的心境中,这声音无疑是一颗定心丸。

        敏锐如黄少天,这一刻究竟有多少种可能性一晃而过,又究竟有多可怕却可行的结论扰乱他的冷静,喻文州都看在眼里。他伸手拿过黄少天手里的符纸,另一只手拍了拍黄少天的脊背,似是安抚。

        “我是说如果,苏沐秋就是在这里出事的,当时叶修必然在场,同时在场的,还有穗城黄氏的诸位前辈。”

        黄少天茫然地点了点头,他心里很清楚,没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了。

        喻文州继续推断道:“那么,六、七年前来镇压邪术的,就是穗城黄氏了。”

        “可是……”被喻文州温热地手掌抚摸过的地方泛起阵阵暖意,无端让他感到安心。他渐渐冷静下来,开始理清思路。“他们既然是来镇压,为何会牵连到瀚文?当时瀚文还小,不可能跟随老叶他们来这里。难道,他们把这个咒术带回了老宅子……”

        说到这里,黄少天咬紧了唇,眼神里骤然挣脱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他狠狠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稍微清醒了几分,又马上开始思索。

  

        墓被破坏,墓中两个亡灵悄然流落到世上,这才有了和张佳乐的相遇。之后顺藤摸瓜,找到了墓室,才将苏沐秋的死和眼前的事连在一起。

        是了,如果不是这样,时隔七年,也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层。

        可是……即使找到了零碎线索之间的联系,又有什么用呢?无非是,留下一个断了的线索,和一个难以置信的真相罢了。

        ——如果,如果是他们害死了瀚文;

        ——如果那一夜,弥漫在老宅子里的不详气息源于这个阵术;

        ——如果老叶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如果……

        黄少天不敢再去往下想。

        “放松些,少天。”喻文州适时地唤道,“这件事,叶修前辈脱不开干系,我们可以以此为突破口。”说完,他似是不放心,又轻声补了一句:“别怕,有我在。”

        “喻文州……”黄少天心里一暖,刚刚几欲被冻结的一颗心似乎也不再寒冷刺骨了。

        “嗯,”喻文州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而后被黄少天顺势翻手握住,“当务之急是找到李轩和吴羽策,然后回去。”

        黄少天点头,看着喻文州的眼睛,仿佛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就可以攫取到安全感和依靠。那一刻他忽然发现,不光是眼睛,喻文州这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他的瞳孔,他的笑容,他手心的温度,他肩膀的支撑,他怀里的芬香……他这个人都仿佛充满了某种魔力,在他面前,再粗心的人也会变得冷静,再愚钝的人也会变得聪慧,再幼稚的人也会变得成熟,再孤独的人也会变得阳光——至少于自己,为他所影响,也为他而改变。

        就算这一生所有的运气都败家光换一个相遇,他也觉得值了。

        脚下的震动适时地打断了他的所思所想,为了防止又像之前那样莫名其妙地跌落下去,喻文州拉起黄少天沿着那半截年久失修的楼梯一路向上,小心谨慎又赶路似的片刻不停,没有下脚的地方就借着阵法的力道跳过去。身边不断有碎石擦过,连同尘土一并被震落,从高处往下看去,七零八落撒了一地,砸在棺椁里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有的碎石甚至还在往更深的地方坠去,空旷中都能听见回响。

        两人回到上一层的时候,震动稍稍减弱,至少站稳无碍。原本投射进来的光忽然不在明亮刺眼,天色仿佛阴了下来,但是当时还没有黑彻底,还看得见幽蓝色阴云的痕迹,深色的底色画布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忽明忽暗,好像明灭的星光。

        “喻文州,我们进来多久了?怎么天色这么暗跟傍晚了似的……”

        喻文州也抬头,透过洞口看了一眼天空,神色微微沉了下去,二话不说,借力一跃,探出洞口。黄少天紧随其后,从洞口爬出来一看,也是心里一惊。

        四周还是断壁山峦和幽谧的森林,却仿佛染上了血红色,空无一人的山路上弥漫起诡异的气息,无不在警告着陷入其中的旅人。

        “结界的雾气更重了,我们完全被困在结界中了。”黄少天道。

        喻文州不应声,只是默认。

        远远地传来了类似于野兽嘶吼的声音,那声音像是愤怒的咆哮,瞬间撕裂了天空。声音越来越近,两个人猝不及防,下一秒,一个巨大的身躯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他们面前的地面上,地面瞬间裂开了无数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缝。

        喻文州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护住了身侧的黄少天。

        沙尘散落后,他们抬起头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巨兽。那是一只形似鸟类的巨兽,长长的脖颈上长着一个很小的头颅,斜长的眼睛发出血红色的光芒;它巨大的身躯上长满了粗糙而厚实的鳞甲,腹部两侧似乎还长着巨大的羽翼,羽翼上也布满了坚硬的鳞甲,而它的尾巴上却长着不同颜色的羽毛,覆盖在它粗糙的皮肤上。整个看下来,渗人得很。

        巨鸟那张丑陋不堪的嘴里不停地冒出诡异的黑色烟气,而它的身下没有影子,却被扭曲的黑雾包裹,如同无数鬼手恣意伸张着。它狂乱地甩动着身躯,黄少天和喻文州不得不分头闪避。

        “我靠这是什么玩意?!”黄少天叫出了声,只见巨兽尖尖的爪子已经伸向了他。他下意识地扬手,一张符纸登时挡在他面前,与它的爪子碰撞激起层层波动。黄少天心里暗叫“不好”,抛起符纸后果断后退了两步。符纸的力量不敌,破碎开来,而黄少天不由得庆幸自己反应快,险些被它的爪子撕碎。

        黄少天召来冰雨在手,可是在它猛烈的进攻下,他只能勉强护住自己。再看喻文州那边,法阵一个接一个地绽放开,在它的波动下也是摇摇欲坠。

        “靠!这玩意到底是不是怨灵?!”每一次招架,如同金属碰撞的触感震得黄少天手腕发麻,而那声音更是在耳边铿锵作响。它那长而粗的尾巴不停地在空中扫荡,使人无法靠近,无法攻击也无法逃离,进退两难。

        “是怨灵……怨灵凭依在了被阵术惊醒的上古神兽身上!”喻文州断定道,一边还掐着符纸,勉力支撑。

        “我靠这墓里真是什么鬼都有!那怎么办啊喻文州?”黄少天大声吼叫着问道。

        不等喻文州回答,一道银光伴着一抹赤红,两道刀光从一个方向闪过,又迅速一左一右分开、夹击而来,几乎是同时砍中了那个怪物的脊背。怪物吃痛一般扭动着身躯,两个人见这一刀未发挥出预想效果,对视一眼,同时抽刀跃起,后退出十步远。

        “是你们!”借着这个空档,黄少天也抽身跑到喻文州身边,李轩和吴羽策也赶过来,四个人神情严肃而紧张地盯着眼前突发的状况。那只怪物忽然停住了,拧着身子,幽幽地盯着前方、与他们对峙起来。

        “我们掉下去时就撞上了它……咳。”李轩说,说完眉头一皱,咳出点血,显然是有伤在身,吴羽策见状,不动声色地扶了他一把。

         “别说话了,你休息下。”吴羽策强硬地说道。

         “为了你……受个伤都是小意思。”李轩却硬撑着在他耳边轻声道,换来的是吴羽策剜了他一眼,握着太刀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几分。李轩只得老老实实地退后几步、被吴羽策挡在身后。

        黄少天提剑在侧,欲再度冲上前去,却被吴羽策拦下。这个神色冷峻的年轻人对黄少天说道:“他的鳞片没法砍动,别去送死。”

        黄少天瞥了一眼他手里的赤红色太刀,又打量了下李轩那把宗主象征的太刀,最后还是信了吴羽策的话——他刚刚也见识过了,冰雨在它面前,最多只是打成平手。

        ——怎么办?

        黄少天咬紧了牙,攥紧冰雨的手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指节都微微发白。

        ——不采取措施,他们都会力量耗尽,葬身此处。

        “让开,少天。”

        紧绷着神经的黄少天被这一声命令惊住了,相处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还未听过这样严肃、这样坚定、却又这么决绝的口吻从喻文州嘴中说出来。印象中的喻文州永远都是挂着和煦的微笑,唤他的名字时永远都夹杂着莫名的温柔。

        “你……”黄少天下意识地想要拉住他,伸出的手却只抓住了几缕空气。他茫然抬头,心里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只见喻文州快步走到那怪物面前,与众人拉开距离,然后他静静地闭上了双眼。

        连那头疯狂咆哮着挥动翅膀的巨兽都注意到了喻文州身边气场的变化,它更加疯狂地扇动着翅膀,巨大的气流造成的新一轮波动已经让后面三个人艰难地抵挡着,但是喻文州只是静静地半闭着双眼,他的周身泛起了诡异的蓝紫色光芒,连同他那逆风飞扬的单薄衣摆也被光芒笼罩着。那只被怨灵支配的巨兽迟疑了几秒,随后更加猛烈的攻击着这几个渺小的人类。

        喻文州的右手缓缓扬起,空气如凝滞了一般,他的眼睛渐渐睁开,如同被血色荆棘所覆盖,那双好看的瞳孔已经变成了血一般的颜色。而他脚下的法阵正飞速扩张着,却充满了可怕的戾气。

        那不是一个阴阳师该有的力量,甚至,远远凌驾于怨灵恶鬼之上。

        黄少天顿然想起了刚认识的时候喻文州对自己摊牌时说过的话,心中“咯噔”一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如同刀绞,疼得他差点跪倒在地上,而大脑里一片空白,唯一清醒的认知就是,他要阻止喻文州。

        李轩和吴羽策也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强烈的戾气肆意地在结界里扩散开来,甚至覆盖了本就夹杂着血腥味的墓中戾气。

        “够了!喻文州!”黄少天朝着喻文州的方向冲了过去。

        可是他已经听不见了,黄少天的叫声,巨兽的嘶吼,都听不见了,他的视野里只剩下红色焚烧的画面,和冰冷的杀气弥漫。血光中他的眼中滴下了几滴泪,须臾间变成了蒸汽,消散在他波澜不惊的脸庞上。

        法阵下被护住的他扣起了一个清脆的响指,伴随着这一声下令的号角,法阵所过之处骤然掀起惊涛骇浪般汹涌的波动,烈焰般朝着那只怪物冲了过去。

        风嘶吼着缠绕在半空中、缠绕在这一人一兽的周围。地面上已经是残破不堪,四处都是倒塌的树木,树干断裂开来,地面上的尘土被肆意地卷起,在空中翻滚着迷乱了视线。

        它似乎已经到极限了,速度在渐渐变慢,最后,它开始不再躲避,巨大的身体从半空中直接向喻文州扑去,似乎是要和他同归于尽。它朝着地面笔直的俯冲下去,轰然作响后,巨大的身体砸在了地面上,硬生生地砸出了一个大坑。

        就在那个沉重的身体不再挣扎时,一道血光从它的背部冲出,笔直向上,随后,它的身体就像是被无数光芒刺穿一样,瞬间碎成了碎片。血和光交错的背后,仿佛沐浴在鲜血中的少年缓缓站了起来,他甩掉了沾染了血色的符纸,抬起头,冲了追过来的黄少天扯出了一抹笑意。

        “喻文州……”黄少天茫然而急切地唤着他的名字,可是,解开了体内封存的怨灵力量的喻文州看起来那么强大,却又那么渗人。

        熟悉的刀光闪过,黄少天心中一凛,身形一晃挡在喻文州身前、抬手冰雨稳稳地架住了吴羽策的刀锋。

         “你还没有看出来吗?!他已经开始怨灵化了!”吴羽策厉声说道。

        “喻文州他没有!你别胡说!”黄少天吼道,一气之下手中的力道全部释放出来,一时间下手没轻没重,甩起的剑锋硬生生将吴羽策逼退出去十数步。

        推开吴羽策,黄少天又转身望着喻文州,而后者一动不动地用那双微微泛着红光的眼睛凝视着他,像是在看他的下一个猎物。

        黄少天一步一步走近,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又能做些什么,唯有一点他很清楚——他不能抛下喻文州不管。

        被怨灵的力量支配的喻文州倏然抬起手臂,不知从那里摸出来那把小折刀,迎面挥向他,黄少天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却不躲不闪。他在赌,赌喻文州还未丧失地理智,和自己存在的价值——于眼前这个人。

        原本直指咽喉的刀刃最终调转了方向,在黄少天的脸颊上不深不浅地划过,黄少天微微吃痛,便是冰凉的触感夹杂着血腥味,挑动着他的神经,也挑动起对面之人的理智。

        小折刀从手中脱落,喻文州的手微微颤抖,他的双眼渐渐退去了颜色,理智似乎也正在慢慢恢复,连同周身的戾气都消散开来。恍惚中他看到了黄少天焦急的面孔,随后他感到一阵晕眩,整个人无力地瘫倒下来,失去了意识。

        黄少天伸出双臂,一如从前每一次被喻文州搂住那般,紧紧抱住了喻文州虚弱的身体。







【贰陆】

 

       喻文州很清楚自己体内到底封存着什么样的东西,它强大而残暴,它恣意妄为,它毫无顾虑,它一心毁灭。它就好比一把锋利无比的快刀,却有割伤自己的风险,或者说是,必然的结果。


       但是当他捏紧最后一道底线、准备祭出自己的一切时,他慨然发现,自己对这个沉睡在心头七年之久的休眠火山的那种恐惧,忽然间好像也变得不那么严重了,甚至,灼烧的炙热变得暖暖的,带有了几分盛夏晨光的味道。


       ——原来,保护一个人,也可以成为恪守的习惯。


       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前,借着模糊的视线,他看到了自己一心想要保护的人。他心头泛起一丝无悔的满足感。力量的存在是为了守护,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


       他想着,然后所有感觉都中断在这份安心中。


       那一时半霎间喻文州眼前闪过多少念头,黄少天自然无从得知。将喻文州揽入怀里,黄少天的双手也下意识地用力搂紧,生怕这个早已夺去他全部目光的人就此消失不见。喻文州的身体很烫,呼吸也不尽均匀,可是唯有这份灼热的触感和气息能让他保持着清醒的认知——喻文州还在。


       从喻文州推开他到他此时倒在自己怀里,短短几分钟的咄嗟之间,于他而言,太快,快到他来不及反应,身体里血液回流般的抽痛沁着没由来的恐惧,一并涌上心头。


       他是真的害怕了,害怕到只消一个不可遏制的设想——如果永远失去名为喻文州的这份温柔——恐惧感寒若冰霜,足以在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让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只为了拦住他迈向深渊的步伐。


       恍惚间,泪水便挣扎着流出了眼眶,想要叫出喻文州的名字,却忍不住哽咽,声音堵在了嗓子里,只剩下一颗心又惶又喜。泪水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他的思绪,抱紧喻文州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他本能地贴紧了怀里的人,坦然正视自己心里真正的风向——这个人,他视若珍宝。


       随着视线的模糊,黄少天最后的意识也戛然而止,昏暗的感觉如同潮水,漫过了地平线。


       吴羽策已经收回了太刀,和李轩一起赶过来扶住倒下的两人。目睹了喻文州的失控和黄少天的贸然做法,西京李氏的堂堂宗主和分家家主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


       李轩问:“现在怎么办,这两个人?”


       吴羽策沉默片刻,道:“带回去,通知叶宗主把人领走。”


       李轩微怔,低头看了一眼黄少天,道:“他的那把剑,你看到了吧?”


       吴羽策点头:“冰雨。”停顿片刻,又道:“这小子有点意思。”说罢,又转头看了一眼喻文州,无话。


       黄少天足足睡了十多个小时,等他休息够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他精神恍惚地四下扫视了一圈陌生的房间,陡然清醒过来,忙起身检查了一番。这间装修风格与张佳乐家如出一辙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背包就在枕边,什么也没少。


       他松了口气,心里估计着应该是被李轩他俩救了回来,身上的轻伤似乎都上过药了,伤口处冰冰凉凉的,活动起来倒也无碍。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那道小刀的划痕处贴着创口贴,稍一用力按压,还是会有痛感。


      “啊,喻文州呢……”想到喻文州,黄少天立马下床,推门走出了房间。


       身处的也是一座小别墅,二楼走廊两侧对称地排布着几个房间,都紧闭着门,他也不好意思挨个去敲。正当犹豫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醒了?”


       吴羽策正站在他身后,平静地招呼道。


      “大哥你走道怎么没声呢吓了我一跳!”黄少天说,“来得正好,我搭档呢?”


      “你左手边那个房间。”吴羽策说。


      “谢了。”黄少天应了一声,难得没有再废话,手按在门扶手上,用力压下,开门进去,没再给吴羽策说话的机会。


       吴羽策想了想,也转身下楼了,已经联系过叶修的事,也就没告诉黄少天。


       黄少天在那个屋子里一待就是一白天,期间只有式神按时端来早饭和午饭,从式神口中得知,这里是西京李氏在昆明的私宅。他并不在意这些,他的心里只惦念着一件事——喻文州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傍晚时分,几缕橘色的夕阳穿透层层沉睡着的云照射进来,表针缓缓划出一条优美的弧度,似是将昨日的恐惧与死寂抛向天边。


       柔软的黑色短发随意的贴在洁白的枕巾上,喻文州安静地躺在床上,从黄少天进来到现在没有变化过。他的呼吸已经渐渐平稳下来了,脸色也不似昨日那般苍白。


       他搬了张椅子在床边,自己坐下等待着,想着昨天的惊险和今日的安稳,等待的数个小时似乎也不怎么难熬了。


       没有喻文州耐心听他说话,黄少天反而真的安静了下来,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置信。可是这一天里,他在心里想了很多事,也在心里自言自语说了很多话,说给自己,也想在将来说给面前的人听。


       ——这满打满算的一个多月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鬼迷心窍地琢磨着他的呢?


       回想起来,一张能言善道的嘴,忽然说不出来个一词半句了。


       自然而然地享受着他的保护,依赖他,习惯他在身边,纵然灵力的牵绊起初让他无法说服自己,可是这股越来越浓重的牵念和在乎,已经无法改变、也不能隐瞒了。


       鬼使神差地,黄少天推开椅子,起身坐到了床的边缘处,一双眼凝视着喻文州的眉眼,再也移不开视线。他俯身,豁出去了一般,努力抑制着嘴角的颤抖,轻轻吻住了那个人柔软的唇。


       时间被无限延长,长到黄少天已经红透了整个脸庞。这个蜻蜓点水一般的短暂相触,也许根本谈不上是一个吻,他甚至都没有品尝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心脏突突直跳,快要跳出胸腔了。


       他十分不情愿又有些慌乱地起身,半晌,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轻拂自己的嘴唇,那样的轻,生怕抹去这梦寐以求的痕迹。


       倏然一瞬,根本不知道是怎样的感觉,只是空白的头脑里隐隐发热,心头的冲动愈发强烈了。黄少天心里乱成一团,可是唯有一点他清晰无比——不坦然一切,或许明天他们还会是曾经的样子,相互照应的搭档,却也仅此而已。可他想要的,远远不是这样若即若离、随时可以一走了之的关系。


       他握住喻文州的手,可他更想永远抓住这双手不放开。


      “文州……”


       不自觉地念出了他的名字,迟疑的时间翩然轻擦,直觉手心里传来微小的颤动,他赶忙抬起头,对上了那双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的双眼。


       喻文州清醒过来其实有一会了,手边温暖的触感和耳边隐隐的呼吸甚至是哽咽声让他一时半会只是聆听着,并不打扰。直到听见了黄少天的轻唤,他睁开眼睛,果然第一眼就看到了黄少天,那一瞬他心里一暖,踏实了不少,又有些惊恐地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伸手抚摸着黄少天的脸颊,手指碰到了贴在脸上的创口贴,粗糙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不少,发生过的事一页一页划过眼前。


       “我还活着,是么?”他轻声问道。


        “当然了,你还活着……太好了,你没事……要我吻你一下来确认吗?”黄少天开玩笑道,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更加自然一些,说出口的,却是哭腔。


        喻文州明显一愣,但随即,他点了点头。



        (一辆车~暂时匿了)


       他满足地用力将黄少天搂入怀里,以此来抵消心里的恐惧感,仿佛昨日差点一脚踏进阴间的人是黄少天而不是自己。


       如果说黄少天害怕失去他,那他,又何尝不是害怕失去黄少天呢?


      “文州……”黄少天蹭在他怀里,低低地唤道。


      “我在。”喻文州柔声说道。


      “……昨天我好怕……文州,你怕死吗?”沉默片刻,黄少天问道。


         喻文州笑了笑,手指捏了捏黄少天的耳垂,贴在他耳边,声音里毫无惧意:“为了你,我不怕。”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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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字数的一章,说好的飙车奉上~求不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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