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共生 (壹-贰)

■慢热型,我一写这种类型的故事就会写飘。

■前文回顾请戳统一tag:阴阳共生

 



【壹】

        黄少天是在噩梦中醒来的。

        虽说他早已习惯了这样不够安稳的夜晚和天马行空般诡异的梦,可是这次的梦却又一次唤起了他心中的不安。

        ——他知道这是命,即使他不想承认,即使他早已被所谓的家族命运抛弃,但这一刻他却深刻地意识到,他的命数从没有改变过分毫。

        ——就好比那只时常造访的黑猫,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它似的。

        梦里有一片荒芜的废墟,呼啸的阴风中一只墨一般的黑猫在视线里停住,绿宝石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说不出的阴森和诡异。

        那只猫的幻影本是他习以为常的东西,可是梦中他却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它。黑猫不跑也不叫,就那样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却似一只血口大张的野兽,空气中都好像充斥着血液腥甜而渗人的味道,铺天盖地的恐惧和冰冷感觉席卷而来,让黄少天下意识地想到躲开,但是他的身体却僵住了,动弹不得。

        “嘀嘀嘀……嘀嘀嘀……”

        眼前的画面一闪,仿若天旋地转,熟悉的废墟,诡异的黑猫,一切一切都如同卷入漩涡中的碎片,转瞬间便从眼前消失不见,只留下耳边清脆的闹钟催命一般的声音。   

        黄少天缓缓睁开刺痛的双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和枕边的闹钟时,硬是愣了足足五分钟,才意识到刚刚的一切都是梦,可是这梦这么真实,他惊得浑身冷汗,衣服都被淋湿,贴在皮肤上只有冰凉的触感。

        “该死。”

        他暗骂了一句,右手缓缓伸到眼前,攥紧了拳头,又无力地张开,最后瘫软在额头上,挡住了模糊的视线。

        闹钟还在响,可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他的闹钟,因为一看到那个有着黄色花纹的小猫造型的闹钟,他就会想起渗人的黑猫。
        

        他是喜欢猫,可是想到昨天晚上窗台上的黑猫、梦里废墟中的黑猫,想着老话说的,猫属阴,容易招鬼,又是他这种体质,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他头疼欲裂,胸口中深埋的压抑让他非常不舒服,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攀附上他的身体,扼住了他的咽喉。

        随即,敏锐的神经使他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勉强支撑起身体,四下张望,屋子里似乎充斥着某种浓郁而刺激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仿若可以掩埋一切生灵。

        房间的角落里突然聚起一团黑雾,而且越聚越多。黄少天有些紧张地盯着它,右手下意识地想要伸向腰间,却抓了个空。

        他嘴角苦笑,视线仍旧紧紧锁在那团黑雾上,只见雾气渐渐化为了一个熟悉的轮廓——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模样的孩童。

        黄少天双眼锁紧,紧绷的神经忽然被无力感束缚住,让他下意识地倒吸了口冷气——他认得这个孩子。

        “瀚、瀚文?”

        黄少天原本以为会是什么孤魂野鬼之类“不干净”的东西来造访,那样他还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却没想到这不速之客竟是他身边的人,确切的说,这个孩子生前是他的家人。

        “少、天、哥、哥。”
 

        男孩用空洞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呼唤道,黄少天本能地恍惚了一下,他刚想走过去,幽灵一般的幻影却又破碎开来,一股脑地穿过窗沿的缝隙,向着远方飘散而去。

        黄少天也顾不上思考,抓起搭在椅子上的运动外套,推开窗户就翻了出去。公寓所在的二楼并不算高,黄少天又是受过特殊训练,这点高度自然不算什么。

        他奔跑在空旷无人的小路上,渐渐的,周围倒退的景色越来越悚异,似乎都染上了深红的血色,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的眼前已是与梦境无异。

        黄少天踏进这片被浓雾笼罩的废墟时,心下已经知道不好,可是他无能为力,只觉得仿佛有什么在拉扯着他,如同纠缠着他的无休止的噩梦,让他无法抽身退开半步。

        没有由来的冰冷光线穿过雾气,让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淡淡的光晕装点着废墟上的断壁残垣,却模糊了它们年久失修的轮廓。黄少天勉强让眼睛适应了刺眼的光芒,视线迫切地扫荡着四周,直到他找到了那个幻影——那个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的小男孩。

        男孩拖着长长的衣摆,自顾自地看着一块已经损坏了一角的墓碑,似乎想读出上面已经被腐蚀了的字。半晌,他放弃了这个念头,轻盈地翻上去坐下,两条腿自然地晃悠着,冲着黄少天露出了一个堪称天真的笑容。

        可是那笑容里只有无限放大的恐怖感,黄少天视线一沉,注视着地上深红色的泥土,强烈的浅灰色光线中,男孩不停地摆动着双腿,可是地上却没有他的影子。

        黄少天没办法不管他,这个孩子死于黄少天十三岁那年——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年。卢翰文的死因成迷,家中长辈在厚葬了这个不幸的孩子后都对此讳莫如深、绝口不提。

        黄少天坚信他的判断没有错——卢翰文的死并不简单。

        “瀚文……”

        他默念着男孩的名字,男孩似乎是听见了,侧头望着黄少天,一如从前。本不该存在的画面恍若梦境,还是那张可爱的小圆脸,可是他的瞳仁里却浑浊着死亡的冰冷气息,没有一丝生气,无不提醒着他,卢翰文已经不是这世间的一员了。

        “亡灵的外表不会骗人。”黄少天神色复杂地冲着他说道,“所以,你是一定是瀚文的,你回来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男孩并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用黯然的眼睛看着黄少天,渐渐地,他的面庞微微扭曲起来,嘴角挑起了一个夸张的弧度,无神的双眼瞬间流出了深红的血液。

        “瀚文!”黄少天刚想一个箭步冲上去,哪怕知道那是亡灵,甚至是怨灵,可是他依旧想要保护那个曾经喜欢跟在他身后、嚷嚷着要给他当式神的孩子。

  
        眼前的空气中仿佛无端生成了一场无形的黑洞,盘旋的风飞扬凌厉,力道顿时将黄少天往中心拽去。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黄少天颤抖的手腕,将他从那充斥着混沌的漩涡中拉扯了回来。

        黄少天抬眼,只见逆流的风刃已经将风洞中的东西搅成了碎片,他心底一惊,顿时清醒了不少,回过头想要看清救了他一命的人。
  

        那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他一边用左手拽着黄少天,一边迅速用手指夹起衣服口袋里的一样东西——赫然是一张纸符——上面布满了深红色的痕迹,然后扔向两人的前方。

        纸符泛起蓝色的光,在接触到逆向流动的风刃时绽开了一道幽蓝色的法阵,缓缓向前推去,一点一点压抑住恶灵肆意飞舞的暗流,而那个被黄少天称为“瀚文”的男孩虽然一直在挣扎,但是脚下突然横生出一圈又一圈的法阵荆棘一般将他牢牢锁定在原地,眼看着那道符咒就要触碰到他了。

        男孩脸上露出了害怕的神情,痛苦的眼神让黄少天心里刺痛了一下,他忍不住挣开年轻人的手,挡在他面前,大声阻止道:“你住手!不许伤害瀚文!”

        “你看得见?”
 

        年轻人略一蹙眉,不等黄少天回答,只见他面色一沉,似是自言自语道:“难怪……那你应该看得出来,他已经怨灵化了。”

        “看出来个鬼啊!哦好吧他本来就是鬼。等会这根本没关系啊,我有事想问瀚文,你别下狠手啊!”黄少天有点语无伦次,他是真怕眼前这个看起来身手很了不得的家伙二话不说直接把卢翰文的亡灵震碎,魂飞魄散了可就问不出来了。

        “你认识他,所以他才找上你?”年轻人问,手里积起的力量到底是消退下来。

        “我不知道,但是瀚文好像有话想告诉我,我、我真的想知道,七年前瀚文到底是怎么死的……”

        年轻人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指尖汇聚着光芒,凭空虚晃了几下。男孩脚下顿时闪现出圆形的法阵,光芒自脚下的土壤中射出,组成了一道牢笼一般光柱,将男孩束缚在其中。

        “我尝试一下将他体内的怨灵逼出来,你要问什么就赶紧问。”年轻人一边说,一边径直走到牢笼前,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纸符,一手将纸符摁在男孩额头上,一手双指并拢置于唇瓣上,低声默念起咒语。

        黑色的烟雾从男孩身体里蒸汽般渗透出来,他的神情渐渐平缓,黄少天赶忙上前几步,牢笼消失后他接住了男孩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神情急切而激动地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孔。

        “少天哥哥……”

        话音未落,刚刚消散在空中的雾气突然又聚集在一起,夹杂着可怕的杀气冲向黄少天。

        “危险!”
  

        站在一起的年轻人想拿出一张纸符来施法拦住它,但还是慢了一步,那股足以碾碎一切的气刃杀至眼前时黄少天根本没有采取措施的余地。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黄少天反应过来时,却看到卢翰文的亡灵挡在了他前面,勉强张开的咒术结界颤颤巍巍地保护着他。男孩弱小的身体里骤然膨胀起巨大的力量,但是亡灵的身体却承受不住死者生前的力量,更何况还要抵抗来自恶灵的杀意。

        最后那股气刃全部灌入了他瘦小的身体里。黄少天的眼里闪过错愕而心疼的神情,他下意识地想要抱住倒下的身体,手臂却从中穿过——这个灵体马上就要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了。

         “瀚文……”泪水不受控制地从黄少天眼中滑落下来。

         “少天哥哥,你不要哭。”卢翰文的声音缥缈却充满了温暖,只有七、八岁的男孩露出了一个与年龄不符的欣慰的笑容,透明的身体往黄少天怀里蹭了蹭。“我已经死了七年了啊,少天哥哥,我已经十四岁了呢。”

        “你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吗?”黄少天嘴角颤抖着问道。
   

  
        卢翰文摇了摇头,掀开略大的长袍,露出了刻在小小身躯上的暗红色烙印。

        “这是……诅咒?!谁对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揪出来!”黄少天心中大惊。

        卢翰文欲言又止,最后他凑近黄少天,声音十分勉强地说道:“……在我眼里,少天哥哥永远都是最厉害的阴阳师,我能感受得到。”

        听到这话,黄少天心中充斥起复杂的情绪,还想要问什么,亡灵的最后一缕幻影也从他手中消逝、淡去,只剩下自己颤抖的双手停留在半空中。

        黄少天单膝跪在地上,流出的眼泪划过脸颊,无声地滴落在泥土中,化为了虚无。

        那个年轻人一开始没有凑过来打扰他俩,现在缓缓走过来,时不时地环顾四周,似乎还在警惕着潜在的危险。

        看到黄少天情绪不太好,他体谅地停顿了几秒,然后神色如常地问道:“你没有灵力吗?”

        “……是啊,没有。是不是很可笑?看得见,却无能为力。”黄少天用力擦了一把眼泪,回头勉强露出一个苦笑。“真是的,我到底在哭什么呢,七年前已经哭够了啊……没出息。”

        对方打量了他几秒,似乎想从他的脸上读出什么东西来,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朝他伸出手想拉他一把。

        黄少天欣然握住他的手,被他拽了起来,手心传来的温度让黄少天心里一暖。他忽然问道:“我叫黄少天,你呢,怎么称呼?”

        他明显是迟疑了几秒,垂下的眼眸对上了黄少天坦诚纯粹的眼神。

        蓦地,他凛然道:“名是最短的咒术,是束缚事物根本形貌的一种东西……”

        黄少天心里明了,嘴上却忍不住抱怨了起来:“哎呀,信不过我?我知道你们这一行的在乎自己的名讳,难道我就长得这么不可靠吗?老实说啊,你就是把你的尊姓大名加上生辰八字天干地支阴阳五行全告诉我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下个诅咒,那也得有这个本事不是?”说罢,黄少天投给了对方一个特别诚恳的眼神。

         对方嘴角一挑,似笑非笑道:“喻文州。”然后又接着说道:“你才是真的毫无防人之心。”

        “嘿嘿,因为觉得你长得靠谱啊。喻文州喻文州……”黄少天念了两遍,嘴角带笑,很是满足。忽然他话锋一转,问道:“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它还在。”喻文州说,相当言简意赅。

        “灭了它。”黄少天咬牙道。

        “你?”喻文州挑眉。

        “当然是你。”黄少天毫不犹豫地说道,换来的是对方波澜不惊的微笑。黄少天在心里暗暗琢磨着,这家伙明明总是挂着一抹微笑,眼神也堪称和善,可是却总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这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黄少天心里嘀咕着、看到喻文州用左手两根手指从外套口袋里夹出一张空白的符纸。

        空白符纸意味着什么,黄少天再不清不过了——他要以血祭符,催动更强大的灵力。

        喻文州心下一横,用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手掌长的小折刀,毫不犹豫地左手大拇指上划了一道,滴血的手指按在符纸上,鲜红的血色像是游动的蛇,自行爬满了洁白的符纸。

        阵符虽乱,却乱中有序,黄少天眼前一亮,这样高端的阵法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竟然有几分怀念。配上喻文州那张波澜不惊的脸,黄少天没有理由怀疑喻文州的身份和本事,唯一的违和便是——这画阵的速度真是让他这个半内行都不忍直视了。

        这就得看个人对阵法的掌控和操纵程度了,血液画阵的速度因人而异。操纵精准、灵力强大的人可以在刹那间完成施法,这喻文州画阵的速度虽然慢,但是效力却不减,深色风衣的衣摆被逆流的风掀起,喻文州颀长的身形展露无遗。

        他一手夹着纸符立与眼前,一手五指张开伸向身前的虚空中,法阵在他脚下延伸开来,转瞬间布满他们所处的土地。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这些个家族中没有你这个姓氏的,难道是外家的?不可能啊这么强的灵力怎么可能默默无名……”黄少天震惊地睁大眼睛,脑子里一团乱,实在是这个半道杀出来的家伙看起来不起眼,没想到力量居然如此浩瀚,深不见底。

        看着喻文州一成不变的神色和周身环绕的灵力波动,黄少天知道,他是动真格了。

        脑海里不可遏制地回荡起家中长辈常年念叨的旧话,是崇敬,亦是憧憬:

        “观乎阴阳,知天地万象,借以秘仪,通幽冥之力,上敬神灵,下安鬼神,可谓之——”

        随着最后一缕怨灵的暗影消散殆尽,空洞的虚空之境渐渐恢复了原样,衣摆晃动的幅度趋于平静,喻文州利落地扬起手,纸符自燃成了灰烬,随风飘散。

        他的眼中,始终氤氲着一种淡漠,不为森罗万象惊愕,不为生死离合触动,只相信攥在手心里的力量。

        似是心底尘封的某种躁动在作祟,黄少天咬紧了唇,暗自将那半句话补完。

        ——可谓之,阴阳师。

     




【贰】

        “请进请进,随便坐别客气哈,家里就我一个人住,难得有客人来。对了,你要喝点啥不?牛奶可乐橙汁酸奶还有啤酒样样俱全哦对了没有啤酒,我忘买了。”

        一进家门,黄少天踢掉运动鞋,小孩子似的兴高采烈地跑到客厅的冰箱前。早上出门得急了,他还没吃早饭,又跟着喻文州折腾了半天才把那一片区域净化完,现在他也是饿得慌。

        喻文州跟在他身后,礼貌的笑影依旧,换了拖鞋后还将自己的鞋整齐地摆放在鞋架上,这才进了屋。

        黄少天租的公寓是标准的两室一厅,不算大,不过一个人住绰绰有余,甚至多少有些空旷。

        “这房子不错吧?我搬来时挑了好久的,房东的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是个好人。来来来,也快中午了,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

        见喻文州还站在小走廊里四下打量着房间,黄少天拍了一下喻文州的肩,然后一边挽起袖子一边侧头看着喻文州。

        “为何?”喻文州问。

        “你刚刚救了我一命啊,我妈从小就教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请你一顿饭不算什么,你放心啦,我手艺还说得过去!”

        说话间,黄少天把喻文州让到小客厅里,话也说得冠冕堂皇,仿佛刚刚拽着喻文州袖子不让喻文州走的人不是他似的。

         ——“等会你别走啊喂喂喂!我、我出门时是直接从窗户翻出来的没带钥匙,你帮人帮到底,最后帮我个忙啦!”

        听到这话时,喻文州好脾气地笑了笑,站在黄少天的公寓楼下,抬起头目光准确无误地瞥了一眼黄少天的房间,同时捏了一张裁剪好的纸人在手,灵力聚集在掌心泛起微小的光芒。

        那纸人一振,从他手掌中站了起来,蝴蝶般灵活地扑腾着两条胳膊一跃而起,三两下便停在了窗檐上。

        比起窗户,小纸人单薄的身躯显得相当渺小,它似乎是故意地做了一个很费力的动作,这才开始慢慢悠悠地推开窗户,璇身进屋,不到一分钟便抱着一串钥匙纵身跳了下来,被黄少天伸手接了个正着。

        小纸人空白的脸庞上似乎正在摆鬼脸,还冲着黄少天扭了扭腰,活蹦乱跳的模样逗得黄少天不由地笑出了声。

        “回来吧。”喻文州嘴角浅笑,勾起手指,纸人看起来很是不情愿地回到喻文州手里,蔫了下来。

        黄少天看起来颇为中意小纸人,问道:“这是你的式神吗?”

        “信手召来用一用罢了。”喻文州解释道。

        “好厉害,凭空就能赋予纸符灵性供人差遣,你真的不是那些个大家族里的什么宗主族长当家啥的?”黄少天戳了戳喻文州手中的纸人,说道。

        喻文州摇了摇头,平静道:“不是,家父也不过是小姓出身。”

        “式者,侍也,其力量与操纵它的阴阳师有关——这小玩意这么灵活,看起来似乎有些许自我意识,还说你不厉害?别谦虚了,你刚刚以血祭符,吓了我一跳,简直了!看你刚刚的样子,我心里都痒痒了。”黄少天说道。

        拿到了钥匙,黄少天又邀请喻文州进屋坐会,喻文州见他的热情模样也不好拒绝,这才跟他一道上了楼。

        黄少天没问出结果自然不罢休,进屋后又迫不及待地问道:“所以说你到底什么来头啊?”

        喻文州不置可否,后又似是随意地问道:“既然知道这么多,说明你也来头不小咯?”

        “嘿!”黄少天笑了笑,眼中划过一缕的黯然神色,转瞬即逝。“这个可就不能告诉你了,反正——也没什么。我去弄点吃的吧,你随便坐会啊。”

        说罢,黄少天就抱着怀里一堆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食材,也顾不上凉得冒白烟的东西冰得胳膊刺痛,还腾出一只手将一瓶饮料扔给喻文州。

        看着黄少天一溜小跑地进到厨房里,有模有样地准备做饭,喻文州也好奇地跟了过去,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黄、少、天。”忽然,喻文州一字一顿地念道。

        “干什么?”黄少天随口应了一声。

        喻文州平静地说道:“这个姓氏,不难联想,不是吗?”

        黄少天手上动作停滞了几秒,随后又恢复如常,洗菜切菜摆盘,动作熟稔而流畅。

        “我不喜欢别人我全名,叫我'少天'就好,除非你愿意跟我那群小弟一样喊我‘黄少’——他们觉得这么叫霸气,就随他们去了。”蓦地,黄少天说道。

        “好。”不愿意别人叫全名,又不介意喊他后两个字,那多半就是姓氏的问题了,果然是家族的原因……喻文州思量着,一边点了点头。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刚刚不是都看到了?我用不了灵力,灵力波动就跟被半道掐断了似的,无论我怎么尝试都没有半点回应。”

        喻文州见他坦诚得很,又问道:“看得出来,但不是天生的,对吗?”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黄少天说,“对,七年前我也是阴阳师中的一员。”

         “七年……”喻文州面色一沉,转瞬又问道:“能问问为什么吗?”

         “鬼知道,可能是老天爷怕本剑圣灵力超群会太完美吧。”黄少天撇嘴说道,似笑似嘲。

         “……剑圣?”饶是喻文州这种看起来家教蛮不错的人,听到这句自封的名号时还是下意识地嘴角一挑,不动声色地表达了一下他的无语心情。

        “老实跟你说,我十三岁时也是很厉害的,你扔的那些符咒阵法我都会画,以血祭符催动高阶阵法也不在话下,可是现在,我连冰雨都没办法召来。”

        喻文州一面认真听着,一面心里感慨,不知道这黄少天是真的信任他这个仅仅一面之缘的人,还是太没警惕心,什么话都肯和他说。

        “对了,”看到黄少天突然不说了,喻文州便开口问道:“刚刚我转了一圈,你这屋子里的布置相当讲究啊。”

        “是吧?你别看我这样,我很懂的,比如镜子的摆放位置啊诶对了你看没看到走廊里的试衣镜……”

        发觉黄少天有种说着就没完的架势,喻文州笑着打断了他:“这么严密的布置,还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没办法,从小家里人就说我这体质太特殊,百年难遇,用老叶的话说就是——天生就是招阴引鬼的料。”黄少天苦笑道,“倒不是邪气重……反正就是谁也解释不通。失去灵力以后我还想会不会没事了,结果吧,还一样,该来的还得来。”

        “那,你还真是心宽。”喻文州失笑道,手里摆弄着刚刚的纸人。

        “嘿嘿,老叶也这么说,下次介绍老叶给你认识吧,在家里除了我妈,就他对我好了,我搬出来住的时候家里死活不让,还是他帮我说服了我妈。诶,我退出江湖好多年了都落伍了,你俩估计能聊上几句。”黄少天话锋一转,有那么一瞬神色暗淡了下来,“没可能了哈,我都没有灵力了,回去见他也没用,总有一天会被赶出来。”

        “一家人,断不会做得这么绝。”喻文州安慰道,“况且,你也没有真正离开过。”

        “是嘛?我倒是想人生这么长,出来好好过日子也不赖。这道上人的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随时都可能有个三长两短的……哎,不说这个了。”沉默片刻,黄少天释然道:“我自己呢胆子大,小鬼什么的愿意来就来呗,反正我这布置也没几个能闯进来的……这算是心宽嘛?”

        喻文州笑了笑,看着黄少天已经一边聊天一边把食材处理好了,问道:“用我帮你吗?”

        “不用不用,你是客,进屋等着去吧。”黄少天忙说道,“我搬出来都四年多了,自己照顾自己都没问题,这点小事当然不在话下了!”

        这一点,黄少天确实不是自吹,没过一会,客厅的餐桌上就摆了三两个盘子,都是这边的人平日里喜欢的菜色。黄少天偷瞄着喻文州的神色,看到他舒展开的眼眸,这才放心的摆好餐具,在喻文州对面坐了下来。

        饭菜的香味唤醒了空腹的饥饿感,黄少天也顾不上吹嘘了,坐下后抓起筷子就猛塞了几口菜。腹中如同上了劲的发条,又开始满是活力地运作了起来,黄少天这才满足地放下筷子,看着喻文州的反应。

        细看之下,这喻文州与自己年纪相仿,长得相当耐看——脸庞白皙又不至于过分秀气,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是一双氤氲着冷静和柔和的双瞳、挺直的鼻梁和总是微微挑起的唇。

        看着看着,黄少天忽然不好意思地错开了目光。

        他确实是个自来熟,小时候身边朋友成群,跟谁都不差,可是真要说道上的,却没有几个同龄的伙伴。而今天碰上的喻文州,不知怎么这话匣子就打开了,鬼使神差、一厢情愿地相信这个人,也愿意和他说说自己藏在心里的事。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亲切感?

        黄少天心里琢磨着,又不自觉地目不转睛看着面前这人。

        “挺好吃的,真不能小看了你。”喻文州不紧不慢地夹了菜吃了,似是在细细品味,这才肯定地点头,赞赏了一句。

        “嘿嘿。”黄少天笑,他对自己的厨艺还是蛮有自信的。“对了,你不回家吃饭也不告诉家里一声?莫非你也是自己住的?”

        “嗯。”

        “你……”黄少天还想问什么,却硬生生地卡住了,心里忽然警醒自己道:我这是怎么了?觉得自己摊了底,就可以对他也刨根问底了?总不能自己觉得亲切就以为对方也能接受他问东问西无话不说吧?这才刚认识了不到六个小时!

        自己把握了一下分寸后也就想开了,黄少天不再开口多问,两个人安静地吃完午饭,而后又闲聊了几句,直到喻文州便起身告辞。

        “我们还能遇见吗?总觉得你……”黄少天措辞了半天,实在是觉得怎么说都是扭捏作态——看到长得好看的男生就死缠烂打,那是小姑娘的行径,还是毫不知含蓄为何物的那种。

        谁知喻文州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沉静而温和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会的。”

        “诶?那说定了哦!”对于喻文州的许诺,黄少天不假思索地相信了。

        喻文州穿上风衣,手刚按到门把手上,忽然又松开,转过身来,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样东西递给了黄少天——赫然是刚刚喻文州使役的纸人式神。

        “看你很喜欢它,这个就送你吧,有什么事用它通知我就好。”

        “给我的?可是我又用不了……”黄少天又惊又喜地接过,同时又暗暗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不用你做什么,真有急事找我,把你的血滴在上面,我自然会感知到。”喻文州解释说。
  

        望着喻文州的背影从楼道的转弯处消失,黄少天抚摸着手中的纸人,心中百味陈杂。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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