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武】初

■楚留香手游衍生(现在叫一梦江湖了),原创主角,脑洞来源于我的一个华山号和……一位故人的武当号。


■私设颇多,见谅。


【1】


人声喧嚷的小店里早已坐了不少人,看起来像是一块来的,此时正端着酒碗拼酒,口中说着酒后胡话,热闹得很。


这群人占了小店五、六张桌子,声势之大吓得不少路过的人不敢进到店里来。而角落里却还有一桌只坐了三个人,对于这群人的喧嚷置若罔闻,只是安安静静地填饱肚子。


忽然,拼酒的那群人中不知谁牵了个头,目光一齐扫向门口。


只怪进来的实在是一个容易惹人注意的人。

   

他一阵风似的大步迈进店里,一身白色与藏蓝色相间的劲装衬得身型颀长而挺拔。他径直走到一张空桌前坐下,动作利落,无不透露着侠客的英悍与狂气,细细看去还能发现他右侧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十字伤痕。偏偏是这么一个人,放下手里的长剑时,动作轻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伴随着时而瞥向那人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店里开始有窃窃私语,但那人却对这样的指指点点不以为意,仍旧自顾自地喝着酒。

   

纵然他不怕惹是非,只怕这是非偏要自己找上门来了。

   

推杯换盏、划拳行令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听见一声粗犷的惊呼,随后是“咣当”一声,一人已然仰面沉沉地砸在身后的地上,双臂挣扎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原本有说有笑的众人皆是惊得一跳,就连这旁不相干的两桌人也少不得抬眼望过来。

   

“有、有人下毒!一定是有人要、要谋害大哥!”一人蹲下查看后,颤抖着说道。

   

众人一听,更是吓得抛下酒碗,眼神中的恐惧已盖过了惊讶。

   

“这里就我们自己人在,酒大家都喝了,怎么可能……到底是谁!”一群人吵吵嚷嚷,有的已经押来店小二盘问起来。这时,刚刚蹲下来查看情况的人陡然从人群里冲出来,将一众目光都带到了那脸上有伤痕的男人桌前。

   

“一定是你!你进来后没过多久老大就……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竟做出此等恶事!”

   

男人头也不抬地听他说完这番话,才不紧不慢地撂下酒杯,嘴角挑起,不像是得手后的得意,也不像是冷笑和嘲讽,更没有慌乱和解释的意思。

   

“你……”

   

男人还没说什么,隔壁桌三人中看起来最年轻的一个反而坐不住了,刚要起身就被旁边师兄模样的人拦下,低声劝阻道:“静观其变,闻澈。”

   

名为闻澈的年轻人不得不退到一边,而那边已经有数个熊腰虎背的壮汉围了上去,一个个横眉怒目的,手里也抄起了家伙。可是被围在其中的人看起来年纪轻轻,多说也就比闻澈年长个一、两岁,依旧镇静自若地坐在原地。

   

闻澈明显感觉周身杀气愈发浓重,便不顾师兄的阻拦,走上前去抱拳一礼,道:“想必几位定是有什么误会了,我与几位是初次相见,与这位少侠也并不相识,不如由我在此说句公道话。”顿了顿,又道:“他进门起就一直在我们隔桌,离诸位最远。况且,我虽不敢吹嘘什么,但若他真出手伤人,就算诸位一时疏忽,也定不会瞒过我。”

   

他刚说完,带头诘责的人便嗤笑道:“哼,你?小兄弟,不是咱看不起你,你可知这人是谁?”闻澈愣了片刻,视线微微倾斜,趁机又看了一眼,可还是没有认出这人来,只听那人道:“这人可是华山的魔头雒君珩,除了他,谁还能悄无声息地出手!”

   

闻澈一怔。雒君珩是何等人也,除了那初入江湖的小辈,谁人不知。虽师承华山,必须承认的是,就算是当今各大势力的首领霸主,稍有不慎便会输他一招半式。如果不是此人自幼拜入华山门下,并无显赫地位,也没有夺取天下的野心,只怕早已是各大门派、势力的眼中钉了。

   

与闻澈一道的师兄也不欲掺和雒君珩的事,拉住闻澈摇了摇头,但闻澈却像是打定了主意,继续说道:“雒少侠绝非谋害贵派人士之人,倒是诸位喝得酩酊大醉,怕是连谁碰过谁的碗都分不清了吧?”

   

“你!你少在这血口喷人!说到底你还是要护着姓雒的不成!” 

   

蓦地,雒君珩开口道:“不必说了。”

   

在闻澈惊讶的一时半瞬间,雒君珩已站起身,手里握着他的长剑。纵然这群人早有防备,却在反应过来时,只看见身形一闪,剑影纵横。待看清雒君珩旋转手腕甩掉剑刃上的血时,方才察觉到一人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就笔直地倒地了。

   

好身手!闻澈心里忍不住赞叹道。向来听闻雒君珩手段强硬,目中无人,桀骜不驯,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的身手着实不凡,那一剑可以说是相当震慑人心,纵使是自己人被杀,他们也不敢再贸然造次。

   

只见雒君珩却将长剑入鞘,道:“杀人者已毙命,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闻澈不知道怎么,竟将雒君珩的话听得清楚,立马蹲下身检查倒下那人,很快便在他怀中找了一小包不明的粉末。

   

这显然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该管的事了。闻澈的师兄示意他该走了,闻澈点了点头,再看雒君珩已经没了踪影。


【2】


  雒君珩身上的恶名又加了一条。

   

自古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这雒君珩杀人是真,杀恶人也是真,奈何世人眼里真真假假从来摆不正的。

   

“只怪他姓雒的名声太差,教人记不住他一点好的。”对于闻澈的疑问,他的师兄如是解释道。

   

闻澈边走边想,名声差到这个地步,这雒君珩也是奇人一个了,但是差归差,总归还不是什么罪不可恕的恶人。

   

夜色笼罩的小镇只有依稀的灯火,随便拐进一个巷子里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闻澈快步往客栈走,刚走到一个稍微宽敞一些巷子口,只觉有人忽然靠近,身法诡异得很。他欲侧身躲开,不曾想正中下怀,被那人反扭住手腕,而且力道极大,控制的角度也刁钻,像是有意无意抵住了某个关键穴位,双臂竟用不上力气。

   

闻澈被这人用蛮力摁到了墙上,不得不背对着他,只听到耳边响起有些熟悉的声音:“小道长白天不是还说能察觉到我的身法吗?那我刚才靠近你时,你可有察觉到?”

   

黑夜中看不清那人的脸,可是这个声音让闻澈不可遏制地想起了白天那人——雒君珩。

   

雒君珩单手扣住他背后两个手腕,膝盖抵住他的腿,腾出的右手捏住他的下巴往右侧拧。

   

“你放……”闻澈刚要说话,话音就被封在喉咙里,戛然而止。

   

武当修行讲究忘情,所以这一瞬,闻澈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惊愕使得他浑身僵硬起来,唇齿相依的陌生感觉让他感到恐惧。

   

闻澈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多荒唐的事。

   

他挣扎了一番,肩膀试图撞向身后那人,方才脱离了炙热而潮湿的触感。他呼吸凌乱,脸上通红,一时半会竟说不出来话,可是手腕还受制于人,动弹不得。

   

雒君珩本是一时心性,借着街上一点点光亮,他戏谑般的神情对上了闻澈的双眼。原本清亮的双眸带着三分惊愕三分羞愤,隐约还有一丝杀气。

   

捏着闻澈下巴的手不知怎么松开了些许,雒君珩自问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挫败感,不过与其说是挫败感,不如说是……眼前这人,竟让他羞愧于自己的玩心。

   

趁着雒君珩这发怔的片刻,闻澈不假思索地臂膀用力,没想到真的一下就挣脱出来,他立马转身正对着雒君珩,生怕这厮又突然发难。

   

突如其来的“轻薄”让闻澈措手不及,掌心都沁出了汗,种种情绪统统积蓄在蓄势待发的手掌中。

   

武当功法以内功见长,闻澈又怕节外生枝,所以这一掌速度极快,力道也没有刻意收敛。但是面对雒君珩这样的人,闻澈原本也没有什么把握,只想着走一步是一步,却不曾想雒君珩没有躲闪,这一掌竟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雒君珩胸口上。

   

闻澈自己也不清楚这一掌到底能打出几分力道来。雒君珩的身子只是晃了晃,竟跟没事人一样,但是没有还手,也没有再靠近。他抬眼,一声冷笑,道:“还不走?等着我改变主意呢?”

   

闻澈再没犹豫,倒退两步后终于转身离开了这个小巷。

   

看到闻澈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雒君珩终于不再逞强,倒退几步倚在墙上,抬手捂住了嘴,轻轻咳出一口血来。

  

 “这一掌打得真够狠……”


【3】

   

“你的内功又精进不少。”

   

待闻澈御剑收入匣中,一旁的同门师兄方赞道。其他观摩的武当弟子也不由得附和道:“如今寻常人可接不下清师兄一掌了。”

   

就连邱居新也颔首,待其他弟子散去,方沉着一张脸问道:“可是遇到什么麻烦?”

   

闻澈一愣,转瞬道:“邱师兄何出此言?”

   

邱居新顿了顿,直言道:“武当讲求内功修练,以意运气,以气运身,剑气不稳,乃心之乱。”

   

刚刚那剑气既快又狠,却也破绽百出。被邱居新一语道破,闻澈心里亦是明了,面上仍规矩行礼道:“闻澈不才,谢邱师兄指点。”

   

待邱居新离开,萧居棠才从藏身的树后面跑过来,神秘兮兮地仰头冲闻澈招手。闻澈蹲下,他才凑到闻澈耳旁说道:“我瞧见邱师兄刚刚和你说了那么多话,你可是惹他生气了?”萧居棠一边说,一边还左右环顾,那模样生怕邱居新会折返回来似的,“那么”两字还拖了长音,惹得闻澈下意识地笑出了声。

   

“没有,邱师兄指点我而已。”闻澈解释道。

  

 “那就好啦,”萧居棠故意皱起的眉憋不住、终于舒展开,又嬉笑着问:“你今天是不是要下山啊?”

   

闻澈道:“我姐姐下山历练,途径此处。”

   

萧居棠撇嘴:“好嘛,我就没有下山的好理由了。”

   

闻澈道:“我带些萧师兄喜欢的东西回来,可好?”

   

萧居棠忙摇头:“不可不可,师父说我再胡闹就要看着我闭关了。”说罢,他吐了吐舌头,又压低声音道:“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要教师父和邱师兄知道。”

   

送走萧居棠,闻澈回到自己房间打点好后便下山等候姐姐的到来。

   

天色渐暗,风雨欻至,武当山脚下热闹的小镇倏然寂静下来。不知为何,闻澈总觉得胸口闷得慌,他倚窗吹风,习武之人的敏锐使他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味,夹杂在潮湿的空气中,格外呛人。

   

他心里一震,仿佛还听到了兵刃碰撞的声音。不顾雨势渐大,闻澈忙循声追了过去。


【4】


雒君珩看着手里的剑,又看了一眼追来的这群黑衣杀手,只见他们二话不说就纵身冲过来,除了苦笑和片刻不停的手,雒君珩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退路。

   

他一咬牙,胸口的疼痛也压了下去,手中的剑再次染上了滚烫的鲜血,又很快和雨水融为一体。身后似乎有杀手源源不断地赶来,而他已因伤势而呼吸凌乱。

   

直到最后一个人也倒下,他才感觉到,手中的剑竟是如此沉重。

   

傍晚的小镇因着连绵的大雨,街巷里空无一人。他用剑撑着地,缓缓走着,雾气朦胧中只见山的轮廓时隐时现。

   

血撒了一路,他也不甚在意,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除了对不住师门,至少问心无愧……

   

意识开始模糊,他勉强倚在墙上,双腿一软,整个人就靠着墙滑落在地,远处似乎有隐隐的脚步声,可他已经来不及看清来者是恶是善,便昏昏沉沉地阖上了眼。

   

闻澈快步穿梭在小镇中,争斗的声音已经隐没在雨中,只有渗人的血腥味,无不宣告者一场恶战的发生。

   

这里是武当山脚下,身为武当的弟子,他更担心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安危。

   

他终于赶到,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墙根下的人。他忙走过去,俯下身子,感受到这人微弱却尚存的呼吸,又稍微抬起他的脸庞,顿时一惊。血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如果不是自己对这张桀骜不驯但又足够俊朗的脸印象深刻如入骨,谁又会认出这人正是当今人人忌惮的武林高手呢?

   

闻澈心想,苍天饶过谁,这浪子总算是报应不爽了。

   

忆及往事,他下意识地咬紧了唇,骤然间,他开始无法分辨,自己对这人到底是什么态度,又该是什么态度。

   

心中又惊又震,反应过来时自己已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最后只说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只有雨声。他定了定神,检查他的伤情,虽然不是致命伤,但是想必已经在这里昏倒很久,明显是失血过多。他环顾四周,确定已经没有杀手再追来,正要架起他,忽然听到雒君珩在沉睡中仍喃喃低语。

   

闻澈一怔,难以置信地望着双眼紧闭的雒君珩。

   

他雒君珩向来桀骜不驯狂放不羁,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如今伤重昏迷,却无意识地默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闻澈……”

   

闻澈定住混乱的思绪,架起雒君珩,把他带到一间客栈。老板娘是熟人,便也没有过多盘问,还亲自端来了清水和消炎止血的药。

   

闻澈略懂医术,看得出来雒君珩其实伤得不轻,若不是他底子好,内功深厚,怕是早就一只脚踏入阎王爷的领地了。

   

处理完伤口,闻澈又浸湿了软布,替他擦去了脸上的血迹。望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闻澈心想,这么强大的一个人,原来也有脆弱的时候,就算自己现在一剑贯穿他的胸口、报当日的折辱之仇,他也不会有分毫抵抗。

   

可是,更让他惊讶的是,刚刚看到雒君珩奄奄一息的模样、听到雒君珩唤自己的名字时,他却心无杂念地想要救他,见过这么多生生死死,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害怕。

   

夜色渐深,雨声也渐渐稀疏,一只白鸽停在了客栈的窗外。每次清珏路过武当,都会教这只白鸽来送信。

   

清珏到的时候,虽然是赶夜路,倒也不算风尘仆仆。

   

“姐姐,我这里顺路搭救了一人……”闻澈一边领清珏到客栈,一边解释。

   

“哦?是你朋友吗?”清珏早些年拜入云梦门下,医术精湛,又是亲弟弟开口,自然不会拒绝。

  

 “……嗯。”闻澈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见清珏没有多问,似乎也没有认出雒君珩来,反而松了口气。

 

清珏见闻澈已经处理好外伤,但雒君珩犹在昏睡,且气息紊乱,便坐下翻过雒君珩的手腕,手指精准地按在他的脉搏上。

   

她细细诊着,又沉思片刻,叹了口气,道:“你这朋友未免太不惜命,旧伤未愈,新伤又至。”

   

“啊?”闻澈面上一愣,心里叹道:这浪子有伤在身竟还敢招惹麻烦。

   

“是内伤,纵然他自身内力雄厚,但看脉象,这伤是出自内功深厚之人,而且应该是原原本本受了这一招,才会伤及内在之深,数日仍未恢复利索。”清珏又查看了雒君珩的外伤,道:“外伤也没好到哪去,不过你处理得甚是妥当,我也随身带了些药,看样子明早应该能醒过来。”

   

听到这句,闻澈才觉得这颗莫名悬着的心落下了。

   

清珏急着赶路,本也就是打算过来见一面,道声安好。送走清珏后已是深夜,闻澈见雒君珩无恙,便折返回去,不料有人已先他一步到达。

   

“邱师兄?”待看清那人,闻澈忙与邱居新见礼,“见过师兄。”

   

邱居新看了一眼匆匆赶来的闻澈,又看着满地的尸骸,眉头微蹙,道:“雒君珩的手笔。”

   

闻澈一时语塞。

   

他也了解过华山剑法,自认为能认出来。但是一眼扫下来,只见得章法混乱,全然看不出华山剑法的痕迹。

   

“敢问师兄,何以见得是……是雒君珩做下的?”闻澈问。

   

邱居新“嗯”了一声,道:“你以为雒君珩只通华山剑法一脉?”

   

闻澈心里一沉,早听闻雒君珩路子野,学了不少旁的功法,只是没想到他竟用的如此纯熟。但是转念一想,闻澈喃喃道:“他……是不想惹麻烦吗?”

   

邱居新淡淡道:“他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邱师兄,其实……”

   

闻澈将自己救下雒君珩的事和盘托出,末了,又道:“还请师兄待他醒来问个清楚,再下结论也不迟。”

   

邱居新意外地答应了闻澈的请求。


【5】

   

雒君珩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他睁眼,待看清了身处何处,立马支撑着坐起来,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刚好吵醒了本就没睡着的闻澈。

   

他看到闻澈后先是一愣,眼神都亮了几分,却又慌忙问道:“你没事吧?!”

   

闻澈听他这口吻满是急切的关心,何况他刚刚醒过来,嗓子还有些沙哑,实在没法怀疑这人只是虚情假意。

   

“我怎会有事?多担心你自己吧,再有下次可就不一定有人救你了。”闻澈镇静片刻,依旧平静地说道。

   

“有人追杀你追到了武当,你没事就好……”雒君珩松了口气,缓缓说道。

  

闻澈听完,话锋一转:“你怎么知道的?你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雒君珩是个藏不住事的,脸上的慌乱早就出卖了他,却还是嘴硬道:“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闻澈冷冷地看着他,问道:“你这欺人的说辞未免太不高明,真当我眼瞎?身上刀伤剑伤暗器伤什么都有,你再摔一个给我看看?”

   

闻澈如何不懂。这人醒来见到自己第一句话却是问自己有没有事,但他昨晚昏过去了并不知道是自己救了他,醒来又如何能知道自己昨晚是否遇到危险。那么他既然知道有人要追杀自己,昨晚又一身伤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叫着自己的名字,那么真相就不难猜测了——雒君珩这等人物都未能全身而退,只怕如果不是他,自己也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行吧,都被你看光了,那么咱俩扯平了。”雒君珩还有功夫在这开玩笑。

   

闻澈突然走到床前,右手飞快扼住雒君珩的咽喉,雒君珩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在了墙上,只听见闻澈沉着脸问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雒君珩一动不动,任凭闻澈掐住自己的命脉,仍打趣道:“你们武当怎么能干这种欺负弱者的事?你们掌门知道了定要气死的!”说完,雒君珩突如其来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声音认真而坚定:“不过倘若是你,这条命拿去也无妨。”

   

闻澈神情复杂地看着雒君珩,喃喃说道:“果然,昨晚是你救了我。”他松开手,退后几步到窗边,顿了顿,又问:“是谁?”

   

“我原以为只是酒馆那事过来寻仇的,但是交手后发现这群杀手远不是这种小帮派能有的。”雒君珩咳嗽了几声,抬手擦去嘴角浸出的血,又补充道:“况且,动手的是我,可他们的目标却是你。”

  

 “昨天有多少人?”闻澈又问,估摸着以雒君珩的身手,区区几个人怎么也不至于伤成这副惨样。

   

“没数,反正来的一个都没回去。”雒君珩说。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闻澈继续问。

   

雒君珩抬眼望过去,似是无奈自己伤重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便老老实实地交代道:“十日前偶然得知,我便提前赶来,一直在武当山脚的小镇守着,直到……”

   

闻澈已然反应过来,自己自上次回来就再没下山,想必这群埋伏在此的杀手也是等候多时了。

   

想到这里,闻澈只想尽快回到武当与师兄商议此事,便道:“看你也没有什么大碍,我就回武当山了,就此别过。”

   

谁料雒君珩忽然说道:“我也去,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况且……”

   

闻澈打断了他,道:“雒少侠似乎多虑了,我武功虽然不及你,却也可以自保。况且,这里是武当山,少侠请回吧,武当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雒君珩笑道:“莫非你也对我们华山鄙夷不屑?”

   

闻澈道:“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雒君珩还要说什么,却传来了敲门声,随后门打开,进来的邱居新与雒君珩互看了一眼,道:“此事发生在武当山脚下,武当自会处理妥当。”又示意闻澈无需多言。

   

“那就有劳两位道长了。”雒君珩见状,只得作罢,末了,还是将没说完的嘱咐道出:“小心他们背后的人。”


【6】

   

从闻澈踏入金陵城起,周遭所见所闻都教他感到陌生,修道太久,繁华尘世已如过眼云阳,不曾留意过分毫。

   

此次前来金陵是为师门办事,闻澈暗自打算这趟下山,回去路上也顺便把那个不知名帮派之事也打探清楚。在金陵停留了几日后,正准备与师兄弟们汇合,却发现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些暗地里的家伙们居然也渗透进金陵城中来了。

   

正如此时,尾随闻澈的人影子一般甩也甩不掉,而闻澈却顾忌城中的百姓,纵然发现,却也不敢轻易动手。

   

那人也只是跟着他,并不动手。

   

就在路过一座石桥时,来往行人中不知谁拉扯他一把,闻澈心下一凛,正要挣脱,就被捂住嘴,只听到那人低声道:“先把他甩掉再说。”

   

声音十分熟悉,熟悉得教人有些安心。

   

那人拽着闻澈翻过石栏杆,砸入水中。潜游一段后,两人在一座拱桥下露出水面。桥面人来人往,这人动作又快,想必是可以摆脱跟随而来的人了。半晌,闻澈松了口气,正要问雒君珩,就被雒君珩抢先问道:“冷不冷?”

   

闻澈被这句话问愣了,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雒君珩见状,便拉着闻澈往桥边有台阶的一侧游去。雒君珩虽长在内陆,水性倒还不错,爬上岸之后不忘拉闻澈一把,又指了指后面灯火通明的客栈,道:“反正也没事了,今晚能不能赏脸喝一杯呢,闻澈道长?”

   

闻澈低头看了看,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身上着实不舒服,再打量起雒君珩,道:“你伤没好,刚刚又碰了水……”

    

“就是因为碰了水,太冷了,喝点酒暖暖身子。”雒君珩笑道:“以前被齐师兄揣进龙渊的冰水里,爬出来后定是要抢齐师兄的酒喝的,酒能驱寒,保准管用。至于伤嘛……”雒君珩突然停住步伐,侧头道:“要不你自己检查一下?”

   

闻澈没理他这茬,继续往前走。

   

雒君珩也没觉得自找没趣,只是互相似乎都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便道:“早没事了,被我姐姐关了好几天,才总算可以下山。”

   

两人到了客栈,打发店小二去弄了两身衣服。换好衣服,雒君珩便朝店家买了几坛酒,又取了两个酒杯,往河畔边的亭子走去。闻澈本不意陪他,却被雒君珩嚷嚷着“就当我救了你一命,赏个脸呗”拉了过去。

   

雒君珩也没有真的要闻澈陪他喝酒,只自顾自地饮着,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问道:“那日我走后,邱居新有没有为难你?”

   

闻澈本想吹吹河畔的夜风,任这个浪子自饮自酌,听了雒君珩的发问,还是搭了一句:“没有,你为什么认定邱师兄会为难我?”

   

雒君珩并不回避关于自己的问题,道:“因为你救了我。闻澈道长,你们武当看不起我们华山,江湖人人皆知,那你可知我们华山又是怎么看待武当的?”

   

闻澈没有回答,亦如那一日雒君珩问他是怎么看待华山的,他也没有正面予以回答。

   

几句话的功夫,雒君珩已经喝空了不少坛酒。不知是不是借着酒劲,雒君珩的话也多了起来。

   

“跟你说句实话吧,我没下山的时候,听闻当年武当和华山的恩怨,脑子里一股子冲动,真想灭了你们武当上下。不过也就是说笑了,当时就算我想,也没有那个本事不是……”

   

“那换做现在呢?”闻澈听得好笑,忍不住问道。

   

“想试试吗?跟你也不必虚与委蛇,如果你不心疼我这条命,我倒是可以一试。”雒君珩诚恳道。

   

闻澈一时语塞,顿了顿,只道:“雒少侠,你醉了。”

   

“对,我醉了,好酒当前怎可辜负。”雒君珩道。

   

又不知过了多久,闻澈感觉身边这人大抵是真的醉了,絮絮叨叨讲了很多话,一会说起他们华山的龙渊,一会说起自己名字的来源,一会又讲他这次回华山被他师姐训了半日,一会又说那不是他师姐,而是他上辈子的亲姐姐。

   

等到雒君珩一只手支在桌子上、双眼微阖,看起来是半睡不醒的样子时,闻澈才默默取过另一只酒杯,小口慢酌。

   

几口酒入肚,身上才暖和过来。闻澈拿着酒杯把玩,喃喃自语道:“上次你问我怎么看待你们华山,今天你我二人就不谈门派恩仇,但是你……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闻澈咽下一口酒,缓缓说道,只是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已经小得可怜。

   

回应他的是雒君珩的一声“嗯?”,只是这一声也沾染了酒意。

   

闻澈却不以为意,反而像是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我羡你明事理却仍能恣意,身怀绝技却与世无争,是非缠身却不以为意。”

   

说完这番话,闻澈沉默了许久,最后居然自嘲般笑了起来。

    

“我和你说这些做甚么……”他止住笑,撂下酒杯,“你雒君珩就是一个浪子。”

   

吹得天花乱坠也好,骂得狗血淋头也好,他雒君珩依旧是雒君珩。

   

雒君珩虽然喝醉,却像是把这话听进去了,喃喃自语般突然说道:“……那日之事,是我不对。”

   

都说酒后吐真言,闻澈诧异地看着雒君珩,却见雒君珩满是醉意的眼中犹见得些许愧意。

   

闻澈淡淡苦笑,道:“你真的是醉了。”说罢,仰头饮尽杯中残酒。

   

眼见金陵的喧嚣也随着夜色融进了黑暗中,闻澈站起来,看见雒君珩已然趴在亭中的石桌上,便架起雒君珩送他回到客栈,安顿好后才离开。

   

相对雒君珩无节制的喝法,闻澈那半杯实在算不得什么,但也已经破了闻澈的戒。他酒量谈不上差,也谈不上好,只是太久没喝过,再加上心中又乱,回到客栈后便觉得酒劲上头,闭上眼却辗转难眠,总是想起那雒君珩来。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和这样一个人扯上关系。若说他修道太久,心中好似一泉没有波澜的潭水,那他雒君珩就是吹起涟漪的一阵清风,是闻澈生命里最大的变故。

   

于闻澈,畏惧的,羡慕的,恼怒的,感激的,都是他雒君珩。

   

想到这一步,闻澈更是睡意全无,索性起身打坐,以平复心境。


【7】

   

这趟金陵行,远比闻澈预想的要多耽搁了些日子。

   

自那日被不明人尾随,一连数日都不再见到同样的状况。闻澈索性与同门师兄弟传信,简要说明自己要多留些日子。但也是自那日起,雒君珩的身影却如影子一般,甩也甩不掉了。

   

闻澈渐渐也就默许了雒君珩的存在,偶尔问一句为什么会来金陵,得到的回答也是无比坦诚。

   

“跟着你啊。”

   

“你如何得知我的行踪?”

   

“我自有办法得知。”

   

如此一来,闻澈就再也不问了。

   

而雒君珩,除了跟随着闻澈到处调查,偶尔嘴上调侃一二,便再没有旁的举动,反倒教闻澈有些许莫名的安心。

   

金陵城依旧歌舞升平,直到数日后才风雨欻至。

   

是夜,不知几时,突然有脚步声伴着月光透进屋里,像是野猫在瓦片上徘徊,声音轻且浅,但没能逃过闻澈的耳朵。

   

他登时清醒过来,仍一动不动,只眯着眼看。那人用手搭在房顶的瓦片上,无声无息地开了窗,身影轻盈一荡便落入屋内。他进来后又往窗外瞅了几眼,这才抽出背后的剑,剑锋直指向闻澈的胸口。闻澈不为所动,只是光亮照不到的地方,闻澈亦两指并拢,捏起剑诀。

   

剑锋夹着杀意直刺下来,但是下一秒,那人就笑不出来了。沉重的剑竟像是硬生生停滞在半空中,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只觉手腕吃痛,剑已脱手落到地上。

    

这杀手总算还不是很迟钝,已然察觉到虚无缥缈的剑刃抵在他咽喉处,只消一动,便会身首异处。

   

“以气御剑,果然名不虚传,是我小看你了。”那人倒是临危不惧,说道。

   

“你们总算是坐不住了。”闻澈缓缓道,站起身,手保持着捏诀的姿势,周身亦是被剑气环绕。

   

见那人不答,闻澈不紧不慢地说道:“深夜行刺,却选了不易携带的长剑;刚刚的剑法虽没有神,却是华山剑法的形。”顿了顿,又道:“是你们祸起萧墙,为何要咬着我不放?”

   

那人听后,忽然狂笑了几声,道:“哼,谁教你们多管闲事。”

   

闻澈还没说什么,却听到窗边一人道:“多管闲事?”只见这刺客听到这一声后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来人抬手拔出长剑,又道:“是,我们多管闲事,不然你们又怎会被当刀耍?”

   

“能杀了你们两个给老大报仇,当刀耍又怎样!”

   

“啧,执迷不悟。”雒君珩冷笑一声,手腕翻转间身形一闪,剑起剑落,纵然闻澈手中几柄细剑还桎梏般徘徊在那人周身,雒君珩的剑却没有碰到它们分毫,而目标已毙命当中。

   

此前闻澈已见识过雒君珩的身手之高,却还是被这正宗的华山剑法惊住了。

   

“你刚才说,谁把他们当刀耍?”闻澈看得发愣,忽然意识到雒君珩还在,忙挪开视线,问道。

   

“上次在武当山脚下碰上的那群人。”提到那次的事,本该是充斥着血腥的回想,但雒君珩想到的却都是那人的悉心相待,不由地眉眼都透着些许温情。

   

“所以说,他们要杀我们来报仇是真,另有人要杀我来嫁祸给你也是真……”闻澈分析道。

   

“你说‘嫁祸给我’?”雒君珩问,闻澈解释了自己的推测后,雒君珩反而笑了,道:“没想到竟是打着这样的心思!你我拼个你死我活,便是在武当与华山这把火上浇油,好坐收渔翁之利。”

   

闻澈听罢,看着地上的尸体,片刻后,他用眼神示意君珩注意窗外,低声道:“既然如此,正是拼不起来,他们才来‘推波助澜’。那不妨就演一出戏给他们看,也看看到底是谁躲在暗处不肯出来。”

   

雒君珩还未听完,心下已然明了。


【8】

   

闻澈投宿的客栈不远处是一片茂密的桃花林,一条山路引向金陵城。而另一侧则是一座进城必经的桥,白日里人声熙攘,夜里却无人往来。

   

只听见一声破窗的声响,一人借着轻功从窗口纵身翻出来,在空中点了两下方才要落地,而另一人的轻功明显要高明些,追着他出来后,竟先一步落地,手臂一甩,两道剑气已然朝着那人落地处直刺过去。

   

那人还未落地,便压低身子,手臂撑地,一个翻滚堪堪躲过,立马拔出长剑,剑刃一甩挡下接踵而来的攻势。

  

 “小道长,”雒君珩长剑在手,似是底气足了,一边迎上闻澈的数柄细剑,一边还游刃有余地说道:“你未免太多管闲事了吧?我雒君珩行走江湖只信一个理——于情于理于道义都不及我乐意。”

   

闻澈没有理会雒君珩玩世不恭的腔调,只一心放在手中的剑诀和内力上,虽是逢场作戏,闻澈却很是上心。

   

本以为雒君珩根本不屑于自己这样的对手,没想到雒君珩面上不动声色,却极为认真。他能感受到雒君珩的每一招都恰到好处,似是收敛,却又像是指引。而自己能和雒君珩这般高手实打实地过招,也并没有想象中的慌乱,一颗心竟无比平静。

   

所谓的强大,并不是一味的杀伐。闻澈凝神聚力,渐渐发现那一日被邱居新指出的破绽,竟悄无声息地被化解。他的内力驾驭在掌中,运气流转全身,再化作虚无飘渺的剑气,每一步都分毫不差。

   

闻澈不知道是自己心境变了,还是这人刻意的引导,亦或是别的什么缘由。

   

打得正难解难分,雒君珩看准时机,举剑弹开袭来的剑气,同时一个轻功跃起,坠入那片桃林中,闻澈紧随其后,扎入桃林深处。

   

紧接着,只见刀光剑影,呼啸声不绝于耳,却不见两人的踪影。

   

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人身法诡异地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冲着打斗声的方向嗤笑了一声,遂又心满意足地扣了一个响指,便大步往金陵城中走去。

   

他身后,数个同样衣着的人影奔向桃林深处。

   

男人得手后,进到金陵一间客栈里,绕了几圈才在一间屋子前停下,进去后刚关上门,一柄细剑就抵住了他的咽喉,与此同时,身上几个穴位也被一一点中,力气迅速流失。

  

 “别动。”

   

闻澈得手,却也不敢放松警惕。因为就算不过招,闻澈也看得出来,这人的武功绝不弱,难怪一路尾随在他们后面,他和雒君珩竟也察觉不到。闻澈心里明了,演的这一出戏倒真的教他放松了警惕,可见武功再高,还是扶不上墙。

   

这么一个人,合该被人当刀耍。

   

男人看到闻澈的瞬间,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一切。

   

面对闻澈的质问,很快这人就零零碎碎交代出了不少事,与之前两人的猜测八九不离十。问及那日武当山脚下之事,他咬牙切齿道:“那一日我们做了万全的准备,先后派去了不少武艺高强之人,可谁也没想到,他们竟都折在雒君珩手里!只怪我没有料到你们武当居然勾结雒君珩,如果不是姓雒的,你哪里还有命站在这里!”

   

闻澈呼吸一滞,手指不自觉地握成拳状,神情有些不明,他盯着那人,语气全然不似方才平静,隐隐有一丝怒意。顿了顿,他才松开握紧的手,道:“还有呢?”

   

看起来这人是真的气急,诋毁的话语脱口而出:“呵,你们武当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个道貌岸然,谁知道背地里到底给了姓雒的多少好处,不然他吃饱了撑地替你们拼命!”

   

他说得越来越快,话语也越来越不堪入耳,却始终没有提及那幕后人。

   

声音戛然而止,一瞬间闻澈察觉到一丝杀气,只见那人突然吐出一口血,身子便倒了下来。

   

闻澈一惊,暗想这杀人灭口之事做得倒是干净利落,只怕这幕后人是彻底查不到了。

   

但是这些,对闻澈而言,都不及那人疯癫般的话语冲击力来得大。

   

听这人的意思,他们帮派虽小,却也笼络了一批身手不凡的人。闻澈一早知道是雒君珩挡下了那群杀手,却不知那竟是一群何等强悍的杀手。

   

忆起那一日,雒君珩身上历历在目的伤,闻澈只觉得想想就后怕。他定是下了必死的决心才敢孤身前来,可是,他为的,真的只是弥补那一场唐突吗?

   

闻澈曾以为,这就是答案。甚至那一吻,都只是雒君珩浪子心性,一时玩心而已。

   

炙热的感觉仍烙印在闻澈的记忆中,他不可遏制地想起雒君珩来,想起他的惦念,他的陪伴,他的默契,他的坦诚……想着想着,闻澈竟忍不住颤抖起来。

   

此前种种,他自问只是不敢去确认和面对,唯有现在,他才发觉原来自己早已身陷。而令他身陷的那个人,似乎早在这之前,就将一切都坦白。


比起呼之欲出的答案,闻澈更清楚的是,他现在只想立刻见到雒君珩。


【9】

   

走出客栈,闻澈远远看到了雒君珩的身影。

   

清晨的浅金色光芒打在雒君珩身上,他逆光而立,棱角分明的脸旁隐藏在阴影里,教人看不清。闻澈忍不住加快了步伐,目光紧紧锁在雒君珩身上,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也不忍挪开。

   

他仿佛还陷在错觉里,四周景物悉数化为那夜下着雨的小镇,而眼前这人,似乎早已堙没在那场大雨中。闻澈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武当山下,金陵数日,那人问自己冷不冷,那夜把酒临风,这一切都不是一场荒唐的梦境。

   

雒君珩的脸旁渐渐清晰起来,恣意而洒脱的笑容一成不变,挽起的袖子遮不住手臂上已经结痂的伤疤,长剑入鞘握在他手中也难掩那一夜血的味道。

   

他走近,认真而贪婪地看着雒君珩。

   

“怎么了……”雒君珩话音未落,瞳孔倏然睁大,手中的剑也“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这个他心之所向的人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将他抱住,头埋在他的肩上,身子微微颤抖。

   

雒君珩不会知道,那一瞬间闻澈脑中闪过了多少可怕的念想。

   

若是那一日自己到的晚一些,若是有旁的杀手先他而至,若是……倘若如此,自己如今又会如何?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紧紧抱住这人。

   

雒君珩回过神来,眼神中难掩的温情与夕阳融为一体,那目光不是炙热,却暖得让人沉醉。他的双手也慢慢将闻澈拥入怀中,不愿再动弹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闻澈的手忽然松开,小心翼翼地推开一点,抬头忙问:“我刚刚有没有碰到你的伤口?疼吗?”

   

“疼啊,”雒君珩的笑容仍没有褪去,“看你这样,我心疼。”

   

没有冷淡的瞪眼,没有刻意的回避,闻澈感觉脸上发烫,视线却无法从他身上挪开,只道:“……没个正形。”

   

“有你在,我可以什么都不要。”雒君珩面上如旧,可是手抱得更紧了。

   

于雒君珩而言,他自问自己已不敢奢求闻澈会对自己坦诚相见。或许一开始只是一眼心性使然,但却被那人的一举一动夺了神。在这江湖中,肯对他抱有那么一点不随波逐流的信任,于他而言,试问出了华山,又能有几人。

   

纵然玩心大起,纵然受了他一掌,却在偶然打听到他的危难时,一心只想着他的安危。纵然他若还记着仇、再补上一刀亦无怨无悔。

   

可是他没有,这一刀没有来,来得只是那人悉心的照顾。

   

于是那一眼的心性,变成了一眼万年。


【10】


金陵一事就此断了线索,二人却也不急,没过几日便并肩策马出城。

   

雒君珩道:“上次有个小姑娘给我算命说什么‘月德生辉,红鸾星动’,现下看来,倒是一语道破天机。”

   

闻澈道:“只怕这位姑娘是没给你算出血光之灾来。”

   

雒君珩爽朗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闻澈瞪了一眼。

   

蓦地,雒君珩说道:“什么时候跟我回趟华山吧,我姐姐一定很想见你。”

   

闻澈转头,清亮的眸子映出雒君珩的脸来,他笑了笑:“等你和我从云梦回来之后吧。”


 
  

【END】

——————————

嗯……大家……好久不见……啊……
私心打个原创tag珩澈,以后会有后续也说不定。


评论
热度(16)

© 落殇羽逝 | Powered by LOFTER

关于

「越猖狂,越不会彷徨」
……
万年不换ID的小逝
……
喻黄 | 奥尔光 | 一般杂食
……
最近沉迷FF14
……
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谢谢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