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共生 (贰叁-贰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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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叁】


        黄少天还是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睡梦中难免回顾了一遍这一天的经历,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早上还在广州的家中吃早餐,晚上却在昆明街头的网吧包宿。其实自从遇到喻文州、重新捡起阴阳师的招牌,他的生活就已经彻底改变了方向,自此与平凡的生活背道而驰。

        这是阴阳师的命,也是他出身穗城黄氏所无法避免的宿命。

        一觉醒来,尚且是静谧的黎明,网吧里除了零星的机械键盘回弹声,便只有均匀起落的呼吸声。他睁开眼睛,微微恢复了意识,首先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寒意,不用看也听得见高频率的空调正嗡嗡作响。然后却是一股暖意在心里弥漫开来——他身上盖着一件外衣,淡蓝的颜色无比熟悉,那是喻文州的衣服,昨天收拾背包时看到喻文州将它装了进去,恍惚中还有些许阳光的味道。

        “醒了?”喻文州忽然出声问道。

        黄少天从愣神中恢复过来,抬眼就看到喻文州正看着自己,那么近的距离让他来不及思考,脸色倏然红了起来。

        “谢、谢谢你的衣服……”黄少天将身上的衣服扔给喻文州,自己匆忙起身去洗手间胡乱洗了把脸。

        看着镜子里水淋淋的脸庞和额前碎发,以及那抹碍眼的绯红,他又往手心里乘满水,一口气拍到脸上,结果一个走神,鼻子里呛了点水,黄少天难受地咳了几声,才觉得舒服了些。他回到机子前刚坐下,发现鼠标旁边已经放着一包纸巾了,他知道,只有喻文州才会这么细心体贴,可是,他却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的温柔。

        无从回应,便只好维持现状。

        “对面那哥们呢?”黄少天抽出一张纸巾擦脸,忽然发现昨天跟他俩搭话的人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你没醒的时候就走了,说是找他搭档去了。”喻文州说。

        “靠,又不是去寻宝,你说他着啥急啊?”黄少天不解。

        “谁知道呢。”喻文州笑。

        两个人走出网吧时正好七点,是网吧包宿结束的时间。吃过早饭,两人便往北面的群山赶去,一路上人影渐稀,虽是白日,却诡异得犹如鬼魅横行的午夜。

        山峦的坡度不大,不知不觉便走了很远,城区被甩在了身后,远远望去仿佛陷在了山中盆地里。昆明三面环山,地势由北向南呈阶梯状递减,两人只是来走走看看,又有阴阳之术在身,倒是不担心什么,快中午的时候,城市高层的顶端已经模糊起来,仿佛被什么雾气所掩埋。

        喻文州站在山崖边四下查看,蹙眉道:“这山里不太对劲,看来古墓果然在这附近。”

        “嗯,”黄少天表示同意,“这雾气……”

        “这雾气,说明已经进入古墓的结界中了。”两人身后,一个有几分清冷的声音伴随着几近悄无声息的脚步声一并传来。

        喻文州回过身,同时手插进口袋里,手指微微曲起。对方很识趣,说完话后也不靠近,远远站在十步之外,脸上的神情淡漠却没有敌意。

        “你们来这里找古墓,说明也是阴阳师吧?”对方问道,语气平静,就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彼此彼此。”喻文州应了一声。

        对方耸肩默认。

        “既然道相同,不妨一起?”见对方一人,又没有什么敌意,喻文州试探性地问道。对方沉默了片刻,点头。两人快步跟上,一齐往山中腹地走去。

        一路无话,本来如果只有他俩,黄少天还会找些话题说个没完,而喻文州会安静地听着,偶尔问几句,至少不会无趣。现在突然横出来一个陌生人,一张好看的脸庞上神色略微严峻,光是看着,黄少天就觉得自己应该闭嘴了。

        走在树丛遍地的山中,穿梭在没有路径、未被开发的土地之上,三个人小心翼翼,听觉都格外灵敏。蓦地,一阵细碎的声响从身侧传来,伴随着一道凌厉的风声,黄少天脚下一个转向,抬手冰雨已被召来,架住了气势汹汹的刀刃。喻文州急忙摸出数张符纸,而走在前面的年轻人回身,首先看到了冰雨,然后又看清了另外一把刀刃,顿时眼中阴晴不定。

        直觉手上的力道减弱了,黄少天仍不敢放松握紧冰雨的手,他将视线往上移,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弧度优美的太刀,再往后看了两眼,黄少天惊讶地叫道:“靠,你不是网吧那个兄弟吗?”

        对方一愣,也仔细看了一眼黄少天,顿时认了出来,忙收刀入鞘,神色有些不自在,而那个面容清冷而寡言的年轻人却匆忙走到他面前,眉毛一挑,不见得有多生气,却无端让人觉得如此。“玩够了?让你去调查,你跑哪去了?”

        “抱歉抱歉,我调查过了……”网吧认识的兄弟忙解释道。

        两个人说了几句,似乎交代完了分头行动的收获,这才转头向黄少天道歉。

        “道歉就免了下回注意啊不要到处乱砍你看你的刀这么厉害要不是本剑圣手里的是灵器冰雨今天就要闹出人命来了……”黄少天一开口,倾泻而出的抱怨就惹得对方眉毛皱起。“我说兄弟,你这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也不打声招呼我还说今早一起呢……”

        那人求助似地望向喻文州,而后者嘴角微挑,似笑非笑道:“探险啊?”

        “哈哈,“他也是看出来了,这俩人都不咋好惹,索性坦率道:“同是道上人,隐瞒来隐瞒去也是没意思。我叫李轩,这是我搭档吴羽策,我俩……来自西京李氏。”

        西京李氏,亦是阴阳界里不可小觑的一族,但是与穗城黄氏交往不多,又因着两家相距较远,没什么冲突也没什么交集,黄少天也只是听说过一二。

        黄少天自己是出身阴阳世家,却对道上这种冠以家族名号的介绍嗤之以鼻。其实,宗主这种级别的人物相见本也不需要什么架势,也就小辈、分家之间才这样百般装模作样,争一口气罢了,而黄少天出身宗家,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本也是不屑于此,但是这个时候,他觉得有必要拿自己的身份压一压对方的气焰,可是另一方面,在道上这么明目张胆地暴露自己身份,那么传回家中只是时间问题,这就有些违背初衷了。

        他的迟疑落入喻文州眼里,不等他开口,喻文州就抢先一步,不卑不亢地说了一句:“穗城黄氏,喻文州。”说罢,喻文州看了一眼黄少天,黄少天赶忙接道:“叫我少天就好。”

        介绍完了,也就算是认识了,两拨人既然同道,就也顺势聊了聊来意。原来李轩和吴羽策是出来修行的,路过此处,听说了该地的传说,又察觉有异,才准备查看一番。而喻文州和黄少天也只道受委托人的委托,帮人帮到底、斩草除根。

        结界伴随着无形的雾气萦绕在山中,灵力波动在没有风流动的空间里格外引人注意,四个人很快感知到波动的源泉,一路沿着波动寻找,最终在一处隐蔽的山壁下找到了充斥着戾气的洞口。

        洞口不大,一片漆黑,深不见底,但是那种可怕的戾气,同张佳乐和孙哲平的前世、同卢翰文身上的诅咒、甚至同黄少天的梦一模一样。

         “看样子,这里就是他们口中‘公子’的墓了。”黄少天的沉声下结论道。

         “公子?”吴羽策问。

         “错不了了,”喻文州说,又把前因后果大致给那两位说了一遍,“这墓里原本埋葬着一位古时的阴阳师,死时带着一个诡异阴邪的阵法陪葬,但是咒术反噬。”

        “原来如此,”李轩说,“那就说得通了,我打听到的是,几年前——大概是六、七年前的样子——因为闹鬼,请了人来做法事、镇住了鬼混作怪,看来,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要下去看看吗?”喻文州问。

        李轩皱眉,刚要说什么,吴羽策却抢在他前面点了点头。见吴羽策固执的模样,李轩只得也同意了这个打算,但是眼中扔难掩担忧和不安。

       “没事。”吴羽策似是安抚地说道,只是这语气实在是说不上有多温柔,但是对李轩却很经用。

        而黄少天蹲在洞口边、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洞口以及不断涌出的戾气,轻啧一声,喻文州忽然走近,似是开玩笑地说道:“这次还需要我抱你跳下去吗?”

        黄少天心里一惊,脸上刚刚下去的绯红又倏然升了起来,他扭头躲开喻文州的视线,一句“滚”卡在了咽喉里,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我说,地面是不是有点晃……?”

        李轩的声音传来时,黄少天警觉地站起身,只看清了喻文州的身影,下一秒,脚下的地面猝不及防地一松,他甚至来不及惊叫出声,整个人就被这剧烈的震动和突如其来的塌陷拖了下去。

        更加浓重的戾气夹杂着寒意席卷而来,下坠的瞬间他直觉有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他冰凉的手,十指牢牢地扣在一起,一同坠入深坑中。



【贰肆】

 

        一早知道喻文州要去找墓的时候,黄少天想过很多东西,其中就有他看过的很多盗墓题材的小说电影电视剧,可是人家的目标好赖都是个帝王将相的陵墓,再不济,也是诸侯墓葬群这种级别的,至少拿得出手、说出来不至于掉价,而他现在却是冒险下一个满是戾气、不知道里面有怎么样的孤魂野鬼、丧尸怨灵的不知名小墓坑,落差之大,想想也是郁闷、不由得感慨阴阳师这职业还不如盗墓贼——况且还是被迫掉下去的。

 

        墓坑倒是没有多深,只是地上破碎的石子和僵硬的泥土块着实硌人。初夏的衣物本就质地偏薄,这么砸在上面,一时疼得黄少天躺那没动。

 

        “少天?”感觉到有人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黄少天一个激灵,翻身要起来,一个晕眩又跌了回去,正好靠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黄少天能感觉到后背的酸疼渐渐减缓,一路跌下来,他并没有失去意识和知觉,只是昏暗和混乱的情景中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放空了自己。

 

       被喻文州拍得清醒了,觉得一直靠在喻文州身上也不合适,他猛地睁开眼睛,但又很快被黑暗中几缕难得透进来的光线晃得针刺一般敏感地合上。

 

        喻文州轻笑了一声,手掌覆在他眼眸上方挡住了光,这才说道:“没事了,慢慢睁开适应一下。”

 

        “……喻文州,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人实在是太温柔了,会让人把控不住自己的。”黄少天心一横,索性不起来了,靠在喻文州怀里,十分突兀地问了一句。

 

        “没有,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喻文州坦然说道。他的脸庞隐匿在黑暗里,光从声音中探不到什么情绪波动。

 

        “是吧,大概只有我这么傻吧。”黄少天咧嘴笑道,说的却是实话。

 

        黄少天觉得自己的话已经直白到不能再直白了。

 

        他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这样的温柔不是针对自己,可是偏偏他又得不到任何回应,对方给予他的,连同这份温柔,都仿若泥沼之地,泥足深陷,却难以自拔。

 

        喻文州的沉默让他心里的慌乱无限放大,一颗心怦怦跳动着,等待喻文州的回答。

 

        可是回应他的,却是喻文州的冷静腔调:“起来吧,这里不深,随便都能出去,不过既然下来了,就四处走走吧。”

 

        “……李轩和吴羽策呢?”对于喻文州的回避,黄少天心里有些失落,却也只能恨自己不会挑时候,只得马上进入状态,就事论事起来,毕竟,他是阴阳师,唯有这一点从来不会改变。

 

        “跟我们没在一个地方,恐怕是掉到更深的地方去了。”喻文州说。

 

        黄少天坐直身体,倒也没多担忧,反而有点开玩笑的口吻:“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替他们祈祷一下啊?”

 

        喻文州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觉得没必要,这点脱险的本事都没有,枉费了堂堂西京李氏宗主的名号。”

 

        黄少天没怎么惊讶,道:“我去,真是李宗主啊?喻文州你是不是靠他那把刀认出来的?我记得李宗主没这么年轻啊,你看这个李轩,也就比咱俩大点有限吧?”

 

        喻文州沉默片刻,说:“大概老宗主已经卸任了吧。”

 

        “有道理……诶,说起来,你刚刚可是把自己归类到我家名下了哎?叫的这么顺口,你是不是早就想入我家的门了?”黄少天忽然调侃道,话里的意思却有些不纯。

 

        毕竟,宗家和分家并不全是同根同源的,很多时候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而是建立在依附与庇护的关系上的。就比如叶修,与黄少天称兄道弟,实际上他俩到底有没有亲戚关系,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不甘心被打压、寻求扬名立万的小门户便会试图求得加入大家族中,臣服管辖。穗城黄氏门下的分家还不算多,毕竟老宗主重视名声,家训甚严,不欲扩张门户,而新任当家则是懒得管这事。

 

        闻言,喻文州抬头,借着微弱的光看着黄少天的脸庞,虽是调侃,可黄少天脸上地慌乱却是一览无遗。

 

        喻文州浅笑着不紧不慢地说道:“想做你家的分家,这门槛未必好进。”

 

        黄少天一愣,不料喻文州是真傻还是装傻,一时半会竟然接不下去半句话。

 

        远远传来的震颤声响扰乱了宁静,脚下的泥土似乎也随之晃动了几下,喻文州站起来,又搭手拽了一把黄少天,两人检查了下身上的符纸,喻文州掐着一张符纸在手,火光骤然亮起,照亮了小小的墓室。

 

        黄少天仰头,上面就是他们掉下来的地方了,而他们所处的地方隐约有点人为修葺的痕迹,除了圆弧形的墙壁,在边上还有褪色了的、楼梯模样的东西。

 

        喻文州将符纸递过来点,只见那阶梯通向下面,但是残破不堪,踩上去就会塌了似的。而且,有的地方索性就残缺了一块,黑暗中极容易踩空,坠入无尽深渊。

 

        两人对视了一眼,喻文州扔出符咒,在半空中筑起几个落脚点,这才纵身从阶梯的残破漏洞中跳了下去。而黄少天也跟着纵身跳下,翻手召来冰雨,刀刃割开墙壁,借着缓冲平稳落地。

 

        下面的空间更大一些,而且当符纸点亮时,两人眼前一亮——他们面前的,赫然是一个没有盖子的棺椁。棺椁下面铺设的法阵已经风干,但血液的深红色却不难确认。

 

        “喻文州,你听说过法老王的诅咒吗?”说话自带回音的空间中,黄少天忽然问道。

 

        “听说过。”喻文州说。

 

        “Who disturbed the pharaoh's sleep, death will open their wings fell in his head.”

  
        黄少天一口气背了一句,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墓室里诡异紧张的环境中,他反而更喜欢念叨些有的没的,“不觉得用英语说出来特别有气势吗?”

        “那你应该用古埃及语。”喻文州说。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黄少天皱眉,“我就是觉得只要不是汉字,说出来都特有逼格。”

        喻文州笑了笑,没有接话。

        “我觉得吧,这个什么公子的墓如果有问题,那大概比法老王的诅咒厉害得多,法老毕竟只是埃及的王,这个公子可是阴阳师,死后不知道有多少阴间小鬼来找他呢。”

        “法老王的是诅咒,这里面是阴毒的咒术,中西方文化差异吧。”喻文州听了他的话,倒是有闲心思和他胡扯两句。

        两人缓步走过去查看,却发现棺椁中空空如也,没有尸骨,也没有残骸。

        黄少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本来下来时他还想着,以这一行对尸体的尊重,这么硬生生地闯人家的墓、掀人家的棺材,怎么想这事都不合规矩,会遭天谴的。但是硬着头皮走到这一步,却发现他想多了,人家根本没给他留下半点犹豫的价值。

        空棺意味着什么,再简单不过了——有人带走了尸体,和那道凌厉的咒术。

        “李轩说的情况和我查到的差不多,六、七年前有人受命来过这里。”喻文州说道,特意在“七”字上咬重。黄少天听了,脸色一沉。

        黄少天用冰雨扒拉着棺椁外面一地的碎片,希望找出来一点能提供些许线索的痕迹。而喻文州已经又点起一张符纸,查看地上的阵法。

        “这阵术……”

        喻文州默念道,黄少天分了一眼给地上的痕迹,眼中一闪,道:“这是……瀚文身上那个诅咒的逆向阵法,是压制……”

        “对,”喻文州说,“那么,带走棺椁里的东西的人,首先做的就是压制住了反噬的咒术。”

        黄少天头脑乱成了一团,他又将注意力放到了那对碎片里,碎石,瓦片,零星的骨骼残片,视线一一扫过,而结果,却只是在他的混乱思绪中,添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烧得只剩下不到半截的泛黄符纸。

        他的手颤抖了一下,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敢捡起来查看。

        而这时,喻文州已经走了过来,他赶忙甩掉心里的不安,捡起那张还留有些许笔墨痕迹的符纸,借着微光,那行云流水、下笔有劲的字迹映入眼帘,渐渐与记忆中某处重合,犹如一颗惊雷炸在了头顶。黄少天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侧头去看喻文州,也同样是神色严峻,一颗心沉入了海底。

        他们见过这种字迹——在苏沐秋的符纸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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